第592章 血雾迷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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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业城随着夏末的临近,逐渐被一层与炎热天气不同的喧嚣所笼罩——吴公世子陈砥与庐江周氏女的婚事,虽未正式公告天下,但消息已在朝野高层与相关世家中悄然传开。各种或真或假的议论、猜测、乃至暗中运作,也随之浮出水面。
崔婉是这喧嚣的中心。她既要与周家主母(周蕙的伯母)通过书信频繁商议六礼细节、聘礼单目、吉服式样,又要应付络绎不绝前来道贺或打探的各家命妇,同时还要监督府内一应筹备事宜,忙得几乎脚不沾地。幸有徐庶派来的几名得力属官协助处理文书外联,才让她稍得喘息。
“夫人,陆家、顾家、朱家都派人送了贺仪来,说是恭贺世子大喜,一点心意。”侍女捧着几份礼单禀报。
崔婉揉了揉眉心,接过礼单粗略一看,皆是贵重却不逾矩之物,显见这几家江东大族虽对与周氏联姻或有微词(毕竟周氏非顶级门阀),但表面功夫做得十足。
“登记入库,按例备一份相当的还礼。”崔婉吩咐道,又想起一事,“对了,给周家准备的聘礼中,那套‘翡翠螭龙连环璧’和‘鎏金博山炉’,可仔细检查过了?万不能有丝毫瑕疵。”
“夫人放心,已请宫中老匠人看过三遍,绝无问题。”
正说着,又有下人来报,言道城内几位与周家沾亲或交好的文官夫人联袂来访,言语间隐约透出想为自家或亲友女郎“添作滕妾”之意。
崔婉心中不悦,脸上却仍带着得体的微笑,婉言谢绝:“多谢诸位夫人美意。只是婚事初定,诸事草创,且叔至远在荆西,军务繁忙,此时谈及滕侍,恐非其时。待新妇过门,安稳些时日再说吧。”她三言两语将人打发,心中却不由叹气。长子婚事果然牵动多方神经,连“滕妾”之位都有人惦记,这背后不知有多少利益纠葛。
她想起远在夷陵的儿子,又念及那位特立独行的未来儿媳周蕙,心中忽生感慨。这桩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简单。只盼这两个年轻人,真能如暮郎所说,志趣相投,互相扶持,在这纷扰乱世中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前厅,陈暮与庞统、徐庶商议的,则是更深层的问题。
“婚期定在十月,时间紧迫。”陈暮手指敲击着桌面,“聘礼、仪仗、护卫人选皆需尽快确定。夷陵那边,叔至的府邸是否需要扩建修缮?安全防卫如何加强?此事虽为家事,亦关乎国体,不可轻忽。”
庞统道:“夷陵都督府本是旧官署改建,规制足够,稍加修葺布置即可。安全方面,子龙将军已从襄阳抽调一队精锐亲兵,不日将南下夷陵,充作世子新婚护卫。此外,是否可从建业派遣部分宫人、内侍前往伺候?毕竟周氏女郎初至荆西,需有熟悉江东礼仪规矩之人辅左。”
徐庶却道:“宫人内侍恐有不便。荆西情势特殊,蛮汉杂处,耳目宜净。不若从世子母族崔氏或周家陪嫁人选中,挑选可靠懂礼的侍女仆妇,更为妥帖。护卫之事,除了子龙将军的人,亦可令苏飞从其麾下挑选一批忠诚可靠的士卒,充实都督府卫队。”
陈暮点头采纳徐庶之议,又道:“婚事消息传出,各方反应如何?”
庞统嘿嘿一笑:“明面上自然都是一片贺喜之声。私下里,淮泗旧部多感振奋,陆、顾等吴地大族虽有些酸意,但也乐见与周氏联姻能进一步稳定内部。至于北边……”他收敛笑容,“细作回报,洛阳司马懿处暂无特殊动静,但其麾下谋士贾逵近日频繁接触太医令和少府,似乎在调集一些特殊物资,去向不明。”
“特殊物资?”陈暮眼神一凝。
“多是药材、矿物,还有前朝宫中旧藏的几块‘天外奇铁’。”徐庶接口道,“看似是为炼丹或方术之用。然司马懿此人,无利不早起,此举定有深意。”
陈暮沉吟道:“继续盯着。司马懿在西线(永昌)动作频频,东线(江淮)亦有小动作,如今又搜集这些怪力乱神之物……其所图必然极大。通知叔至,婚事期间,尤需警惕,防备司马懿或其他人趁机生事。”
“诺。”
夷陵,军营校场。
十名被精选出来的士卒,如标枪般挺立在苏飞与马谡面前。他们是从山地营和韩青直属队中层层选拔而出,个个身经百战,精通山地攀爬、潜伏、追踪、格杀,且家世清白,忠诚可靠。其中甚至包括两名熟悉草药毒物的老兵,和一名懂些蛮语的斥候。
苏飞目光扫过每一张坚毅而略带激动的面孔,沉声开口:“尔等皆知此次任务非同小可。目标,武陵郡西北‘鬼哭岭’。任务,潜入其外围,建立隐蔽观察哨,记录一切地形、天象、动植物异常,以及可能存在的古迹或他人活动痕迹。不要求你们深入险地,不要求你们与人交战,唯一的要求是——活着带回情报,并且,绝不能被任何人发现你们的存在和目的!”
他停顿一下,语气转为冷厉:“那里被当地人视为禁地,传说恐怖,环境险恶。你们可能会遇到毒虫勐兽、瘴气迷雾、诡异声响,甚至……一些无法理解的东西。现在,最后一次问你们,可有谁想退出?退出者,不罪。”
十人纹丝不动,齐声低喝:“愿为主公效死!绝不退出!”
马谡上前一步,将十个特制的皮质背囊分发给每人:“囊中有七日干粮(肉脯、炒面)、盐、糖、火折、防虫蛇药粉、解毒丸、攀援绳索、钩爪、短弩、匕首、羊皮绘图工具、以及主公特批的少量金疮药和提神药剂。记住,节约使用,尤其药粉和解毒丸。每三人一组,互相照应。每隔两日,需设法向指定方向释放一次信鸽,报告平安。若遇危急或发现重大线索,可提前释放红色信鸽。”
苏飞又补充道:“韩青会在武陵郡边境接应你们,为你们提供最后补给和最新情报。进入鬼哭岭区域后,一切靠你们自己。记住主公的话:首要任务是观察和存活,非到万不得已,不得涉险,更不得暴露!”
“遵命!”
是夜,这支精悍的特遣小队,化装成结伴入山采药的猎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夷陵军营,消失在西南方向的茫茫群山之中。他们的背影,很快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陈砥站在都督府望楼上,目送他们离去,心中并无多少把握。鬼哭岭的传说太过骇人,此去凶吉难料。但他别无选择,情报的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
“主公,夜深了,回去歇息吧。”马谡轻声道。
陈砥摇摇头,问道:“周家那边,可有新消息?还有南中、永昌、巫峡各处?”
马谡一一禀报:周家已正式回函,婚事细节正在商定;南中李恢仍在全力搜捕屠寨凶徒,但进展甚微,民间已有恐慌流言;永昌方面,“涧”组织称司马懿似乎正在大规模调集某种“油状物”和“陨铁”,去向直指哀牢山;巫峡洞穴,罗宪已加派人手监控,暂无新发现。
“多事之秋啊。”陈砥轻叹一声。婚事、古道、神秘势力、司马懿的阴谋……所有事情似乎都挤在了这个夏秋之交。
永昌郡,哀牢山深处,血牙谷。
这是一条隐藏在主山脉褶皱中的狭长裂谷,两侧峭壁如刀削斧劈,呈暗红色,彷佛被鲜血浸染过无数次。谷底布满嶙峋怪石和滑腻的苔藓,一条浑浊的溪流蜿蜒而过,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铁锈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张貉带着二十余名精锐部下,押送着沉重的物资和九名被挑选出来的“祭品”,艰难地抵达了谷口。那九人皆被蒙着眼,堵着嘴,双手反绑,虽都是精悍之辈,但在此诡异环境中,也被那无形压力慑得微微颤抖。
谷口处,早已有十余名“黑巫”战士等候。他们依旧穿着原始的羽皮服饰,脸上涂着靛青与赭红交织的纹路,眼神冷漠,如同打量货物般扫过张貉带来的物资和“祭品”。
为首者正是之前两次会面的使者。他仔细验看了双倍的陨铁和石脂(火油),尤其是对那几坛火油,反复检查了密封和质地。当看到那九名“祭品”时,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但更多的是某种近乎狂热的、令人心悸的光芒。
“东西,够了。”使者生硬地说道,“人,也够强壮。很好。”
张貉小心翼翼地问:“尊使,现在可以告知‘门’之方位了吗?需要我等如何配合祭祀?”
使者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抬头看了看天色。正是午后,但谷中光线昏暗,只有一线天光从极高的崖顶缝隙透下。“时辰未到。日落,月升,阴气最盛时,方可开始。”他指向谷内深处,“带东西和人,跟我来。记住,进去后,不许随意走动,不许喧哗,违者……死。”
张貉心中一凛,连忙约束手下,押着祭品,跟随使者向谷内行去。
血牙谷比想象中更深,地形也更为复杂。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入口,黑黢黢的,如同巨兽张开的嘴。石窟前有一片相对平坦的空地,空地中央,是一个用黑色石块垒砌成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祭坛,坛面刻画着密密麻麻、扭曲怪异的符号,中心是一个凹陷的池槽。
祭坛周围,已经站立着数十名“黑巫”,有男有女,皆沉默肃立,脸上带着狂热与敬畏交织的神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血腥气的古怪味道。
使者让张貉的人将陨铁、石脂堆放在祭坛指定位置,然后将那九名“祭品”驱赶到祭坛前跪下。
“你们,退到那边。”使者指着石窟入口旁一片阴影区域,“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不许动,不许出声。祭祀完成,自会告诉你们‘门’的方向。”
张貉依言带着手下退到指定区域,心中莫名地不安起来。这气氛太过诡异压抑,那些“黑巫”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同类,更像是在等待某种神圣(或恐怖)仪式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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