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路遇衙内,初抵杭州(2/2)
她调转马头,向那群流民走去。李承弘和萧战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流民们见又有骑马的人过来,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尤其是那个妇人,紧紧抱住了孩子。
萧文瑾下马,走到妇人面前,蹲下身,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取出几块干净的芝麻糖,递给那两个孩子。孩子怯生生地看着她,又看看娘亲,不敢接。
“吃吧,甜的。”萧文瑾声音温和。
妇人这才抬起头,看着萧文瑾温和的眼神,又看看她身后气度不凡的李承弘和一脸凶相(其实是怒气未消)的萧战,似乎不像坏人,才小声对孩子说:“谢谢夫人。”
孩子接过糖,小心地舔了一下,眼睛顿时亮了。
萧文瑾又拿出一些碎银,分给那几个抬车的流民:“刚才辛苦了,这些钱,拿去吃点东西,找个地方歇歇脚。”
流民们愣住了,不敢相信地看着手里的银子。那老流民颤抖着问:“夫、夫人……这……这太多了……”
“拿着吧。”李承弘也走了过来,温声道,“刚才的事,我们都看到了。你们是哪里人?为何流落至此?”
许是银子给了他们一点勇气,也许是李承弘温和的态度让他们感到安心,流民们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他们大多来自杭州府下辖的几个县,都是普通农户。今年秋收后,粮价就开始莫名上涨,官府征收的赋税却一点没少,甚至因为“粮价高”,折算的银钱反而更多了。家里存粮本就不多,卖了交税后所剩无几,根本不够吃到明年。听说城里或有活计,或能乞讨,便结伴出来寻条活路。
“那些粮商……心黑啊!”一个中年汉子愤愤道,“明明仓库里堆满了粮食,就是不肯平价卖!非说是什么‘市场行情’!官府……唉,官官相护罢了。”
“刚才那个……”老流民小心地看了一眼萧战,低声道,“那是知府大人的独子,姓高,叫高衙内……横行惯了,没人敢惹。几位……还是快走吧,莫要招惹他。”
“高衙内?”萧战冷笑,“老子记下了。”
萧文瑾又问了些粮价的具体情况和当地有哪些大粮商,流民们七嘴八舌说了些信息,虽然零碎,但也勾勒出大致轮廓。
临走前,萧文瑾对那妇人道:“大嫂,带着孩子往北走吧,去应天府(南京)方向。那边龙渊阁有些产业,你去找他们,说是……萧掌柜让你去的,他们会给你安排个活计,至少能让你们娘仨吃上饭。”
妇人千恩万谢,带着孩子磕头。
队伍再次上路。萧战憋着一肚子火,闷头赶路。
“四叔,别气了。”萧文瑾策马与他并行,“这笔账,记着。等咱们见了杭州知府,见了江南总督,有的是机会算。”
“老子就是看不惯!”萧战咬牙,“一个知府的儿子就敢这么嚣张,他爹得是什么德行?江南的官场,烂到什么地步了?”
李承弘沉声道:“所以,我们更得稳住。小不忍则乱大谋。待我们掌握足够证据,站稳脚跟,再雷霆一击,才能彻底清扫这些污秽。”
萧战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眼中凶光闪烁,显然已经把那“高衙内”和他爹列入了重点“关照”名单
又行了两日,杭州城巍峨的城墙已然在望。
然而,越是靠近这座东南第一繁华之地,沿途所见景象却越发触目惊心。
城郊聚集了大量的流民,草棚窝铺连绵成片,空气中弥漫着污浊的气味和绝望的气息。城门处,守城兵丁对进出百姓盘查甚严,尤其是对那些衣衫褴褛的流民,非打即骂,轻易不放入城。
“城外流民已聚数千之众。”李承弘远远望着,眉头紧锁,“若粮价再不平抑,天气再转寒,恐生大变。”
萧文瑾则注意到,在城门附近,有一些衣着体面、眼神精明的人,在流民中穿梭,低声交谈着什么,偶尔会带走一两个青壮年。
“那些人是干什么的?”她问。
赵疤脸眯着眼看了看,低声道:“王妃,看那做派,像是……人牙子,或者,某些大户人家来‘招工’的。这光景,招的恐怕不是什么正经工。”
正说着,一队车马从城内驶出,看旗号,正是杭州府衙的官车。车队在一处施粥棚前停下,几个官吏模样的人下车,有差役敲着锣喊道:“知府大人体恤民情,特设粥棚!排队领粥,不得拥挤!”
流民们呼啦一下涌了过去,排起长队。然而那粥……稀得能照见人影,米粒屈指可数。
萧战远远看着那清汤寡水的“粥”,再看看那些眼巴巴排队的百姓,火气又往上冒:“他娘的!这就是体恤民情?喂鸟呢?!”
李承弘按住他:“四叔,进城。”
他们这支“商队”规模庞大,货物众多,守城兵丁不敢怠慢,仔细查验了路引(伪造的,但足以乱真)和货物,又索要了一笔不菲的“进城费”,才放他们入城。
杭州城内,与城外的凄惨景象形成鲜明对比。街道依旧繁华,商铺林立,行人如织,丝竹之声隐约可闻。但细看之下,也能发现端倪——粮店门前排着长队,人人面带焦虑;一些酒楼茶肆的客人明显少了许多;街头乞丐的数量明显增多。
“先找地方安顿。”李承弘道,“龙渊阁在杭州应该有分号吧?”
“有,在清河坊。”萧文瑾点头,“不过,咱们先不去分号。找个普通的客栈住下,看看情况再说。”
他们选了一家规模中等、位置不算太显眼的“悦来客栈”住下。包下了后面一个独立的小院,足够安置所有人马和货物。
安顿好后,萧战立刻叫来李虎和赵疤脸:“你们两个,带上几个机灵的弟兄,出去转转。重点是粮市、码头、还有那些大粮商的铺子仓库附近。摸摸底,听听风声。注意,别暴露身份。”
“是!”两人领命而去。
李承弘则对萧文瑾道:“文瑾,你让龙渊阁杭州分号的掌柜,悄悄来一趟。不要惊动旁人。”
“明白。”
萧文瑾写了张纸条,用龙渊阁内部的暗语,让一个不起眼的护卫送去分号。
傍晚时分,李虎和赵疤脸先回来了,带回的消息让人心头更沉。
粮市果然有价无市,挂牌价高得离谱,且多数粮店只接受大宗交易,不零售。码头上有不少运粮的船只停靠,却不见卸货,似乎在等待什么。一些粮商的仓库守卫森严,日夜有人巡逻。市井传言,粮价还要涨,甚至有传言说朝廷要加征“平乱粮饷”。
“另外,”李虎压低声音,“我们在码头,好像看到了……泽王府的标记。虽然很隐蔽,但兄弟们眼尖,认出来了。”
李承弘和萧文瑾对视一眼,果然有泽王的手脚。
不多时,龙渊阁杭州分号的周掌柜也悄悄到了。他是个四十来岁、面相精明的中年人,见到萧文瑾,激动不已,但见屋内还有李承弘和萧战,又有些忐忑。
“周掌柜,不必多礼。这位是睿王殿下,这位是我四叔,萧太傅。”萧文瑾介绍道。
周掌柜吓得连忙要跪,被李承弘扶住:“非常时期,不必拘礼。周掌柜,杭州情况到底如何?细细说来。”
周掌柜定了定神,开始汇报。情况比想象的更糟。龙渊阁在杭州的生意也受到很大影响,货物流通不畅,货款回收困难。本地几个大粮商联合起来,不仅控制粮价,还对其他行业进行渗透打压。官府态度暧昧,江南总督周延泰虽然下令平抑粮价,但下面执行不力,杭州知府高远更是与本地粮商往来密切。
“高远……”萧战念着这个名字,“就是那个高衙内的爹?”
周掌柜点头:“正是。高知府是杭州本地人,家族颇有势力,与本地粮商沈家是姻亲。沈家,就是这次囤粮抬价的主力之一。”
“好,很好。”萧战冷笑,“父子俩,一个德行。”
周掌柜又道:“还有一事……近来市面上出现一种传言,说龙渊阁与朝廷勾结,要来江南‘与民争利’,抢夺本地商人生意。还说……王妃您嫁入皇室,便是要利用皇室权势,垄断江南贸易。这些传言,对我们很不利。”
萧文瑾眼神一冷:“谣言从何而起?”
“源头不明,但传播很快。恐怕……也是有人故意散布,想孤立我们,甚至激起民愤。”
李承弘沉吟道:“看来,对方是打算多管齐下。抬粮价,制造民乱;阻挠新粮推广,断绝希望;散布谣言,孤立我们。这是要让我们寸步难行。”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一个护卫匆匆进来禀报:“东家,外面来了一队官差,说是杭州府衙的,要查验咱们的货物和路引,还说……有人举报咱们私运违禁之物。”
屋内几人神色一凛。
来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