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路遇衙内,初抵杭州(1/2)

南巡队伍离开京城已有十日。为了不引起江南方面过早警觉,同时也便于沿途查访民情,队伍并未打出钦差仪仗,而是伪装成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萧战是“商队东家”,李承弘和萧文瑾扮作“少东家夫妇”,李虎、赵疤脸等人则是护卫头领和管事。格物院的火炮器械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混在货物中。

起初几日,沿着官道南下,所见尚算太平。运河两岸还能见到农民出没,村落炊烟袅袅。但越往南,气氛便越显凝滞。

这几日官道上,往来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其中不少是拖家带口、面色仓皇的百姓。他们背着简单的行囊,步履蹒跚,眼神茫然。偶尔能看到路边有妇人抱着啼哭不止的孩子,老人坐在树根下喘息,青壮年男子则大多沉默寡言,脸上带着焦虑和疲惫。

“不对头。”萧战骑在马上,眯着眼睛打量四周,“这才刚入冬,还没到最难熬的时候,怎么这么多流民?”

李承弘神色凝重:“粮价飞涨,手里有粮的捂着不卖,没粮的买不起,自然要外出寻活路,或者……去城里讨口饭吃。”

萧文瑾仔细观察那些流民的衣着和状态,低声道:“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遭了灾的,倒像是……被逼出来的。衣服虽然旧,但还算完整,不像是洪水或旱灾后一无所有的灾民。”

队伍在一个临近运河码头的茶棚停下歇脚。茶棚老板是个干瘦的老汉,见他们队伍庞大,衣着光鲜,连忙殷勤招呼。

“各位客官,打尖还是喝茶?小店有热茶,还有刚蒸的窝头……”

萧战要了几壶茶和一些窝头,分给几个看起来特别疲惫的流民。那几人千恩万谢,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老丈,”李承弘向茶棚老板打听,“这一路上,怎么这么多人往北走?南方不是鱼米之乡吗?”

茶棚老板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客官是北方来的吧?您有所不知,今年南边……唉,粮价涨得吓人哩!往年这时候,新米上市,米价最是便宜。可今年倒好,一天一个价,眼瞅着就翻上去了!寻常人家,哪里吃得起?家里有点存粮的,也舍不得吃,都想着卖了换钱,或者……捂着等更高的价。没粮的,可不就得往外跑,看看别处有没有活路。”

“官府不管吗?”萧文瑾问。

“管?怎么管?”老板摇头,“官府倒是出了告示,说要平抑粮价,打击囤积。可那些大粮商,哪个背后没点靠山?官府查来查去,抓几个小鱼小虾,做做样子罢了。真正的大家,动不了啊!再说了,粮商们说了,今年雨水不调,收成不好,粮价自然要高。谁又能说什么?”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嚣张的呼喝声。

“闪开!都给爷闪开!撞死了活该!”

只见官道尽头,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由两匹高头大马拉着,正横冲直撞地疾驰而来!驾车的是个穿着锦袍、约莫十七八岁的公子哥,满脸骄横,手里的马鞭甩得啪啪响。旁边还跟着几个骑马的家丁,也个个趾高气扬,嘴里不干不净地驱赶着路上的行人。

“少爷威武!少爷这驾车技术,越来越娴熟了!”一个家丁谄媚地喊道。

路上的行人慌忙躲避,一片混乱。

混乱中,一个背着幼童、手里还牵着个稍大些孩子的妇人躲避不及,被疾驰的马车吓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背上的孩子受到惊吓,哇哇大哭起来。

那驾车公子非但不减速,反而哈哈一笑,猛打方向,马车险之又险地擦着妇人身边冲过,车轮碾起一片尘土,呛得妇人连连咳嗽,两个孩子哭得更凶了。

“哈哈哈!看到没?这就叫技术!”公子哥得意地大笑。

然而乐极生悲。或许是为了显摆,马车冲得太靠路边,一个轮子轧上了一块松动的石头,车身猛地一歪,竟斜斜地冲下了官道,卡在了路边的排水沟里,动弹不得。

“哎呦!”公子哥被颠得七荤八素,差点从车上摔下来。几个家丁也慌了神,连忙下马查看。

马车半个轮子陷在沟里,车身倾斜,凭他们几个人,根本抬不出来。

“少爷,卡住了,得找人抬上来。”一个家丁苦着脸道。

公子哥骂骂咧咧地跳下车,看着歪斜的马车,又看看周围那些惊慌未定、面带菜色的行人,眼珠一转,鞭子一指:“你们!都过来!给爷把车抬上来!”

他指的正是刚才被他惊吓的那群流民,包括那对母子。

流民们面面相觑,不敢上前,也不敢拒绝。

一个家丁狐假虎威地喊道:“听见没有!我家少爷叫你们抬车!都聋了吗?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杭州知府大人的公子!得罪了我家少爷,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杭州知府?萧战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还没到杭州,先碰上“父母官”的公子了。

背着孩子的妇人脸色苍白,她背着小的,牵着大的,哪里有力气去抬车?可看着那公子哥凶神恶煞的模样和家丁手里的棍棒,她不敢不动。周围几个青壮年流民也是敢怒不敢言,默默走了过去。

萧战等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脸色都沉了下来。

“他娘的……”萧战低声骂了一句,就要上前。

李承弘按住他:“四叔,稍安勿躁。看看再说。”

他们想看看,这杭州地界上的“衙内”,能跋扈到什么程度。

几个流民,加上那个背着孩子的妇人(她把两个孩子放在路边,嘱咐大的看着小的),围到马车边。那马车用料扎实,装饰沉重,加上陷在沟里,十分难抬。

“用力!没吃饭吗?!”公子哥拿着马鞭,站在一旁监工,不时用鞭子虚抽一下,吓得流民们一哆嗦。

家丁们也在一旁吆喝:“快点!磨蹭什么?耽误了少爷的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流民们咬着牙,喊着号子,用力抬着车辕。他们本就营养不良,力气不足,抬得十分吃力。汗水很快湿透了他们破旧的衣衫。

那妇人身体瘦弱,抬了两下就脸色发白,气喘吁吁。

“臭娘们,没力气就滚一边去!别碍事!”一个家丁粗鲁地推了她一把。妇人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又被另一个流民扶住。

萧战的拳头捏得咯咯响,赵疤脸和李虎也是脸色铁青,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

李承弘眉头紧锁,萧文瑾眼中寒光闪烁。

“都加把劲!抬上来了,每人赏五个铜板!”公子哥见进展缓慢,不耐烦地喊道。

五个铜板,在平时或许能买两个粗面馒头,但在粮价飞涨的此时,几乎等于羞辱。但流民们眼中还是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更加卖力。

好不容易,在众人合力下,马车的一侧被艰难地抬起,车轮缓缓脱离了沟沿。

“好了好了!快推上去!”公子哥急不可耐。

流民们用尽最后力气,将马车推上了官道。所有人都累得瘫坐在地,大口喘气,尤其是那个妇人,几乎虚脱。

公子哥看着恢复正常的马车,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就要上车。

“少、少爷……”一个年老的流民壮着胆子,颤抖着伸出手,“赏……赏钱……”

公子哥脚步一顿,回过头,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赏钱?哦,对,爷说过有赏。”

他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一扬,扔向了那群瘫坐在地的流民!

铜板落在他们身上、脸上、地上。

“赏你们的!拿去买个窝头,别饿死了脏了爷的路!”公子哥哈哈大笑,跳上马车,一甩鞭子,“驾!”

马车再次启动,扬长而去。留下那群累得半死、又被如此羞辱的流民,呆坐在尘土中,看着地上那几枚沾着泥土的铜板,眼神空洞而麻木。那妇人默默捡起散落的铜板,搂住扑过来哭泣的孩子,背影佝偻而凄凉。

“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萧战终于忍不住了,暴喝一声,就要纵马去追。他身后的护卫们也个个义愤填膺,跃跃欲试。

“四叔!冷静!”李承弘一把拉住他的马缰,沉声道,“此时不宜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老子要打的是那条不长眼的毒蛇!”萧战怒道,“你没看见?那王八羔子!把人不当人!老子今天不收拾他,就不姓萧!”

萧文瑾也策马上前,虽然脸色冰冷,但声音还算平稳:“四叔,殿下说得对。那小子自称是杭州知府的儿子。咱们刚到江南,尚未与地方官府接触,若此时贸然动手,处置了他,杭州知府必有防备,甚至可能反咬一口,说我们仗势欺人,扰乱地方。后面的差事就难办了。”

“那就这么算了?!”萧战眼睛瞪得像铜铃,“看着那帮龟孙子欺负老百姓?!”

“当然不能算了。”萧文瑾目光投向那群尚未散去的流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收拾他,不一定非要现在,也不一定非要我们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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