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训斥(1/2)
三日后,豫章与长沙交界的赣水江面,两条官船缓缓靠近。
刘谨仅带十名护卫,轻装简从。对面船头,长沙太守刘磐甲胄鲜明,身后卫士林立。刘磐的身后有一名玄甲武将颇为雄壮,手持一柄长刀,气度不凡。
“没想到刘都尉如此年轻,果然胆识过人。”刘磐年约四十,面容粗犷,声音洪亮。
“刘将军威震荆南,张羡以长沙、桂阳等郡叛乱,不过半年就被逐出长沙,张将军才真正是荆南名将,谨早欲一见。”刘谨平静的回应。
刘谨选择在这个时候与刘磐罢兵言和,也是看准了刘磐当前无暇东顾。原长沙太守张羡虽然兵败,但其势力并未消弭,只是向南退入桂阳和零陵二郡。
二人于江心并船,设座详谈。刘磐开门见山:“我主刘荆州对豫章关注已久,特别是西部二县,地理上更近荆州,管理不便吧?”
刘谨微微一笑:“将军明察。艾县、西安二县确如豫章之赘疣,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将军有兴趣,不妨代管。”
刘磐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愣了片刻,随即大笑:“刘都尉爽快!那代价为何?”
“一年和平。”刘谨直视刘磐双眼,“豫章与荆州,特别是将军治下的长沙郡,一年内互不侵犯,开放商贸。”
刘磐眯起眼睛:“只要两个小县?”
“还有两地现有存粮的三成,以及...”刘谨顿了顿,“将军的一个承诺:不强迫二县百姓迁徙,愿留者受荆州保护,愿归豫章者放行。”
刘磐沉思良久。他本已准备强攻,没想到刘谨主动让地。二县虽小,却是战略要冲,得之则打通了东进通道。而一年和平,对荆州又何尝不是休整机会?
“好!就依都尉之言!”
盟约既成,二人举杯共饮。临别时,刘磐忍不住问:“刘都尉,你就不怕刘扬州责你割地求安?”
刘谨望向江岸那边豫章的土地,轻声道:“但求问心无愧。”
盟约消息传回豫章与江东,舆论哗然。不乏无知士人怒骂,称刘谨丧权辱土。但庶民百姓间,却多感欣慰——终于可以安心耕织了。
刘谨不为所动,全力推进他的民生计划。
新修的官道纵横交错,商队往来不绝。屯田区稻浪翻滚,仓库第一次有了余粮。西部二县的确割让了,但换来的和平使得整个豫章郡的经济快速恢复。
刘谨安排好豫章的防务,便启程返回吴县。
抵达吴县时已经是深秋季节了。
扬州刺史府!
府邸的正堂上,铜灯里的火苗微微摇曳,映照着刘繇苍白而肃穆的面容。年近五旬的他,虽已须发花白,身形消瘦如枯竹,但那双深陷的眼眸中仍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端坐在紫檀木制成的案几后,手指轻敲着案面,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声都敲在跪在堂下的刘谨心上。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与刘磐私下讲和,你可知罪?”
刘繇的声音不高,却如寒冬里的北风,刺骨冰冷。
刘谨伏身在地,额头紧贴冰凉的石板:“孩儿知罪。”
“抬起头来。”刘繇命令道。
刘谨缓缓抬头,面色惨白如纸。
他想过刘繇会震怒,但没想到会暴怒到这种地步。
“将盟约念给他听。”刘繇对身旁的文书官示意。
文书官展开一卷帛书,声音平板地宣读:“今有豫章刘谨,代行郡事,与长沙郡刘磐立约:割豫章二县予荆州,两地罢兵,互通商旅,盟好一年...”
“够了。”刘繇抬手制止,目光如刀般落在刘谨身上,“二县之地,八千户百姓,你就这么轻易送与刘磐?谁给你的权力?”
刘谨喉结滚动,艰难地回应:“回父亲,不止二县,在儿子南下南昌之前,荆州兵马已经夺取了宜春等县,合计为荆州所取者,共五县之地。”
“你···你···你个逆子!”刘繇听到此处,怒气更甚,抬腿便向跪在地上的刘谨踢过去。
刘谨被父亲踢倒在地,然后又起身跪在地上。
“儿子这般做,不为其他,乃是为父亲北上勤王通路。”
“什么意思?”
刘谨道:“北边传来消息,关中李傕、郭汜诸将内斗已经数月,天子蒙尘,欲迁往东都,这注定是一条艰险之路。天子身侧无兵无粮,从长安至洛阳,兵匪众多,儿子想,以父亲的忠义,必是要北上接应的。如今袁术占据淮南,掐断了从江淮北上的咽喉,从江东至洛阳,没有比溯江而上,绕荆州襄阳北上更为便捷的通道了。此时与刘表讲和,我们扬州的兵马和粮草就能沿着这条道以最快的速度运至洛阳,刘表也是汉室宗亲,此时我们必能找到共同的利益点。”
刘繇难看的脸色渐渐地和缓起来。
他猛地看向身旁的许靖与许劭,要知道,决定出兵北上勤王这件事,在整个扬州也只有他们三人知晓,并未通知远在豫章作战的刘谨,没想到刘谨居然已经看出自己的意图。
不由得对自己的这个儿子又看重了几分。
只是······
一想到刘谨拿土地与百姓和荆州做交易,他的怒气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利益点?逆子,在你眼里,利益面前,土地为何?百姓又为何?”刘繇突然提高声音,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案几上,“割肉饲虎,何来利益?今日你割三县,明日他就会要整个豫章!我刘繇乃汉室宗亲,有守土卫民之责,即便袁术如此强势,也未让出一寸土地!你倒好,不经请示,擅自割地求和,坏我扬州威名!你读过史书,岂不闻匈奴冒顿单于因不丧土而灭强胡?”
刘谨皱眉,父亲所说冒顿单于的事情他在史书上自然是看过的。不由得也陷入了沉思,自己这个决定从功利的角度看,是没有什么错的,可是从士人风骨的角度,确实过于冒进了。
刘谨浑身颤抖:“父亲,儿子知错了。”刘谨知道,自己再不认错,估计今晚就得在祠堂过夜了,也不敢再和父亲对着干,先把错认下来再说。
堂上许靖与许劭屏息凝神,无人敢在这时候插话。他们明白,这不仅是一场父子间的训斥,更是扬州之主对儿子的教导。
过了许久。
许靖轻咳一声,上前一步:“主公,少主公虽处置失当,然其初衷是为保境安民。且如今盟约已立,若反悔,必招刘表兴兵来犯,不如...”
“不如就此认了?”刘繇接过话头,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你们都是这么想的?”
堂下一片寂静。
刘繇缓缓起身,瘦削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我扬州带甲数万,粮草充足,何惧刘表?尔等可知,此例一开,四方诸侯皆以为我刘繇软弱可欺,日后边境永无宁日!”
他踱步至刘谨面前,俯视着儿子:“我告诉你为何不能割地求和。当年我初来扬州,从曲阿一县起家,慢慢积聚民心。吴景、孙贲有意将我逐出吴郡,为何失败?还不是我所行之政受百姓欢迎,百姓愿意援我助我。我当时就告诉过你,若我兵败,宁可退守曲阿,战死江东,也不会让出一寸土地。为何?因为土地不仅是土地,更是民心所在。你让那二县的百姓如何想?他们敬奉刘氏为父母,你却将他们如货物般转手让人!”
刘谨眼眶泛红,无言以对,当时刘谨确实曾想过这个问题,但被自己否定掉了。
“起来吧。”刘繇突然语气稍缓。
刘谨迟疑地站起身,仍不敢直视刘繇。
“也怪我平时对你教导太少,你学了你母亲家族重利之心,却少了我刘氏刚直之境。”
“主公,少主公此举确实于主公名声有损,但也是当前局势下最好的解决办法。”许劭终究看不得他们父子二人如此僵持,出言调和。
刘繇长叹一口气,看了一眼许劭,又将目光转向刘谨身上,
“罢了,罢了。”刘繇抬手指着他,“我有一事要你去办,若办得好,将功折罪;若办不好,两罪并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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