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白手套褪色失势(2/2)

他独自坐在空旷的画廊里。巨大的水晶吊灯没有打开,只有几盏射灯孤寂地照亮着墙上那些价值连城的画作。伦勃朗画中人物深邃的眼神,仿佛在嘲弄地看着他;明代青花瓷瓶温润的光泽,映照出的却是他日渐憔悴的脸庞。空气中不再有谈笑风生,只剩下死寂,以及一种名为“失势”的、冰冷刺骨的气息。他摩挲着手中那对盘得油光锃亮的核桃,清脆的碰撞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他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的、那个介于庙堂与江湖、艺术与资本之间的独立王国,已然从内部开始瓦解。风雅,在绝对的权力与法律的审视下,不堪一击。

最终的决定来得很快。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几辆黑色的公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云鹤斋”门口。调查人员出示了正式的法律文书。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失态的咆哮,宋云鹤甚至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他只是缓缓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本就笔挺的衣领,深深地看了一眼画廊里他耗费半生心血收集的珍品,目光复杂,有留恋,有悔恨,或许还有一丝解脱。然后,他配合地伸出手,任由冰冷的手铐锁住那双曾经只与古玩、画笔打交道的手腕。他被两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带离了画廊,背影在雨幕中显得有些佝偻,往日那种挥洒自如的名士风范,荡然无存。

紧随其后,“云鹤斋”被依法查封。盖着红色印章的封条,交叉贴在了那扇象征着他一生荣耀与地位的橡木大门上。画廊内,那些曾经被无数人赞叹、觊觎的名画、古董、瓷器,不再是无价的艺术品,而是作为涉案财物,被一一清点、贴标、封存,等待它们的,将是漫长的司法程序和最终的拍卖易主。风雅之地,顷刻间沦为罪证现场。

宋云鹤的失势与倒台,其象征意义远大于其个人的罪与罚。它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扇在了那个试图将权力寻租包装成“雅贿”、将利益输送美化为“知遇之恩”的旧式政商勾结模式的脸上。它宣告了,那种依靠所谓“潜规则”、“关系网”和“白手套”来维系灰色利益链条的时代,在上海滩,已经彻底行不通了。麒麟会试图构建的、依附于权力、游走于灰色地带、以“风雅”掩盖“铜臭”的商业模式,最终破产。这块最后、也最华丽的遮羞布,被无情地扯下,露出了下面不堪入目的真实。

随着宋云鹤这只“白手套”的褪色与失势,麒麟会这个曾经在上海滩翻云覆雨、不可一世的资本巨鳄,其核心领导层——巫医生的谋略、梅如海的财务、罗文锦的暴力、宋云鹤的权杖——已然被连根拔起,彻底分崩离析。一个时代,伴随着画廊大门的最终紧闭,正式落下了帷幕。

黄浦江水依旧奔流,只是水面上映照的,已是全新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