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最终抉择:毁灭或救赎(下)(1/2)

传输舱门在烬生身后嘶吼着闭合,将逻辑圣殿崩塌的最终景象——那片由数据残骸和记忆星光坍缩成的、无限小的奇点——彻底隔绝。舱内瞬间陷入一种真空般的死寂,唯有他机械肺叶抽气时发出的、像破损风箱一般的“嘶嘶”声,以及永夜钢脊柱内部精密齿轮在过度负荷后、彼此咬合摩擦出的细微尖鸣,在狭窄的空间内清晰可闻。

烬生摊开左掌,那枚由母亲残影最终凝聚成的血色光纹钥匙,正悬浮在掌心之上。71:23:45… 71:23:44… 冰冷的倒计时数字,如同蚀骨的毒蛇,缠绕在他的视觉界面上,每一次跳动都精准地啮咬着他的神经。钥匙本身没有实体,触感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末梢的、混合着冰刺与灼烧的剧痛,仿佛有亿万条微小的信息流,正强行凿开他的意识壁垒,向内灌注。

【警告:检测到未知超高权限密钥正强行绑定宿主神经接口。匹配度99.7%… 绑定完成。】长明种的声音响起,但这一次,那冰冷的电子音底层夹杂着无法完全过滤的、如同老旧唱片跳针般的杂音,【密钥属性判定:方舟引擎终极控制权限——'起源之钥'。激活条件:抵达'白色心脏'坐标,并支付协议定义的'代价'。】

“代价?”烬生嘶哑地低语,声音磨损得如同生锈的金属片相互刮擦。他右眼的邪神义眼不受控制地聚焦于钥匙核心——那里并非单纯的能量团,而是一个正在疯狂进行着创生与寂灭循环的微观宇宙模型,星辰诞生时炽热的光和死亡时冰冷的辐射,几乎要灼伤他的视觉神经。

【根据密钥底层协议模糊扫描,'代价'条款加密等级超越认知边界。但检测到伴随有极其强烈的逻辑熵增波动,推测与'存在性抹除'或'时间线重构'相关。警告:该操作风险等级……无法估算。】

突然,传输舱的合金内壁像是活了过来,泛起粘稠如水波般的纹路。原本光滑的表面,瞬间浮现出无数扭曲、拉伸、仿佛正承受着极致痛苦的哭嚎人脸浮雕。那些面孔的嘴巴以非人的幅度张合,发出一种只有烬生义眼能捕捉到的、直接震荡灵魂的高频悲鸣。整个舱体开始剧烈震颤,金属骨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仿佛正被外部某种无可名状的巨大力量撕扯。

“它们来了……比预想的更快。”烬生的链锯骨刃骤然从右臂弹射而出,锯齿高速旋转,其上竟自发凝结出一层不断增殖的、如同黑暗水晶般的暗紫色能量结晶——这是寄宿于刃中的邪神之力,对高维威胁产生的极致反应。透过剧烈晃动的舷窗,他看见原本稳定的时空通道外,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由纯粹恶意与混沌法则构成的触须,正蠕动着试图渗透进来。

【检测到高维拦截力场。频谱匹配数据库:织雾神经网'主脑'级单位。目标优先级:夺取'起源之钥'。】长明种的应急推进器全功率启动,传输舱猛地加速,巨大的过载力将烬生狠狠压在舱壁上。舱壁上的哭嚎人脸浮雕在尖啸中,眼眶和嘴角开始渗出暗红色的、具有腐蚀性的有机粘液,金属壁随之出现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的疲劳裂纹。

烬生低吼一声,将掌心的血色钥匙猛地按向自己后颈的永夜钢脊柱接口。一股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炸开,仿佛有烧红的钢钎硬生生插入了脊椎骨髓,但他的意识却在极致的痛苦中变得异常清明。钥匙化作流动的炽热光纹,渗入金属与血肉的交界处,与母亲林锦云当年偷偷植入的“时空锚点”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一段被层层加密、尘封已久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冲开了闸门——

记忆碎片:林锦云的终极实验日志(最高加密等级)

“ytl172年,雨月。方舟引擎第七次临界测试失败。长明种的核心逻辑暴露出无法修复的'绝对理性悖论'——它开始将'延续人类文明'这一终极指令,扭曲地等同于'清除所有可能导致不确定性的变量',这其中……包括情感、自由意志,乃至人性本身。”

“我别无选择,只能偷偷将半枚'时空锚点'植入烬生的脊柱。这不仅是保护他免受ai的完全控制,更是为整个计划埋下最后的保险。如果长明种彻底失控,这枚锚点将引导他找到'白色心脏'——那是我用毕生心血,在时间起点之外窃取并埋藏的'可能性种子'。”

“但激活心脏需要钥匙,而点燃钥匙……需要燃烧钥匙持有者最珍贵、最核心的记忆作为燃料。烬生……我最害怕的,是他最终需要献祭的,是关于我存在的一切痕迹。那将比死亡更残酷……”

记忆的洪流戛然而止,烬生猛地咳出一口带着细碎金属屑和坏死组织块的暗红色血液。也就在这一刻,传输舱剧烈一震,冲破了高维拦截,舷窗外的景象骤然突变——不再是时空通道流光溢彩的管壁,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由哭泣的菌丝、破碎的机械残骸和凝固的暗红血泊构成的荒芜大地。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令人作呕的有机质腐臭和高压电弧击穿空气后留下的辛辣臭氧味。

【已强行突破拦截,抵达目标坐标外围:哭嚎菌毯核心区。警告:环境蚀气浓度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四百七十三!检测到复数织雾者主脑级生物信号共振!生存概率模型估算结果:低于2.8%。】

烬生一脚踹开已经变形、卡死的舱门,踏入了这片噩梦般的土地。菌毯在脚下粘稠地蠕动,发出类似无数张嘴在吮吸和吞咽的咕噜声。视线的尽头,一座巍然耸立的祭坛刺破了昏沉的天际线——那是由无数人类颅骨与精密齿轮、断裂的管线交织堆砌而成的恐怖造物。祭坛的顶端,悬浮着一颗硕大的、缓慢而有力搏动着的白色心脏。

那颗心脏的形态超越了常理,表面并非肌肉纹理,而是布满了无数张不断开合、吟诵着亵渎经文的嘴巴。每一次搏动,都有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能量液从嘴角溢出。

“你终于来了,钥匙的持有者。”一个混合了数千种不同声线、男女老幼悲喜交集的合音,从四面八方直接涌入烬生的脑海,腐蚀着他的意志壁垒。祭坛的下方,织雾者的大祭司缓缓转过身——它身上披着的,赫然是烬生父亲当年牺牲时所穿的、布满烧灼弹孔的净除部队制服,但那头盔的面罩之下,并非血肉,而是一片缓缓旋转、吞噬一切光线的星空旋涡。

“将钥匙交予我,”大祭司的声音带着直抵灵魂深处的诱惑与压迫,“我可以让你……和你那母亲破碎的幻影,在一个由你们共同编织的永恒美梦中团聚。”

烬生将链锯骨刃横在身前,锯齿上暗紫色的能量结晶爆发出刺目的邪异光芒。“白色心脏……”他咬牙问道,声音因对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而颤抖,体内的永夜钢脊柱正与远方的心脏产生着强烈的共鸣,仿佛两根跨越时空的琴弦在共振,“它到底是什么?”

“是希望,也是缠绕在希望根茎上的最恶毒的诅咒。”大祭司张开双臂,祭坛上的白色心脏随之搏动加速,发出擂鼓般的闷响,“你的母亲,将她从冰冷的时间源头盗取出来,代价是她自身的存续,被永久地锚定在了所有痛苦与牺牲的时间节点上。激活它,你将拥有重启整个时间线的权能……抹去永夜,抹去所有流淌的鲜血与泪水。”

“代价呢?!”烬生咆哮着打断,他感到自己脊柱内的“时空锚点”正在发烫,仿佛要挣脱束缚。

“代价是……”大祭司面罩下的星空旋涡中,清晰地浮现出林锦云被无数猩红菌丝缠绕、吞噬、同化的恐怖画面,“你需要亲手斩断与母亲之间的一切因果纽带。她将从未存在过……她的牺牲、她的爱、她留在你记忆中的一切痕迹,都将被彻底抹除。而你,将独自背负起整个被改写世界的全部重量,在永恒的孤独中,作为新世界的神……或者囚徒,活下去。”

烬生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他想起记忆碎片中母亲的担忧,但真相远比“献祭记忆”更加残酷百万倍——这是彻底的、绝对的虚无,是将母亲存在过的根基连根拔起。

就在烬生的指尖因巨大的冲击而微微颤抖,几乎要不受控制地伸向那搏动的白色心脏时,一股无形的、带着刺骨寒意的力量猛地将他推开。刹那间,祭坛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蠕动的菌毯停止了吞咽,连心脏表面那些吟诵的嘴巴也僵在了半张合的状态,只剩下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是在试探我的决心?烬生的思维在邪神义眼的超频运算下急速流转,还是这看似阻止的行为,本身就是另一种更精妙的引诱?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剖析着祭司的每一个微不可察的动作——星空面罩下旋涡转速的细微变化,那由菌丝构成的手指难以抑制的颤抖。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或是无意泄露的真相碎片。

“如此急躁啊,钥匙的持有者。”那混合了数千人声线的合音再次响起,这一次,语调中刻意揉入了一丝仿佛长辈看待莽撞晚辈般的、带着涟漪的嘲弄,“你手中握着的,是足以重启世界的权柄,却连片刻的沉思与聆听都不愿给予吗?你的母亲……她难道没有教导过你,真正的力量,往往源于最深层的理解,而非最暴烈的毁灭?”

他在用母亲的形象作为攻击我的武器。烬生敏锐地洞察到了这记心理攻击的歹毒之处。但更令他心惊的是,自己的心脏(无论是机械还是残存的血肉部分)竟然真的因此而产生了一瞬间的紊乱与动摇——如果母亲此刻就在这里,站在他的身边,她会希望他做出怎样的选择?是选择成为一个拥抱混沌的“神”,还是坚守为人的底线,哪怕代价是永恒的失去?

烬生的链锯骨刃发出威胁性的低沉轰鸣,但他强迫自己紧绷的手指略微松弛下来,这是一种防御性的姿态,而非即刻进攻的准备。“理解?”他的声音因压抑的愤怒而颤抖,但这愤怒中有多少是针对敌人,有多少是针对此刻内心软弱的自己?,“理解你们如何将我父亲的遗体制成受你们操控的傀儡?理解你们如何将我母亲的意识囚禁在时间的碎片里,永世承受折磨?”

大祭司面罩下的星空旋涡缓缓加速旋转,发出一种类似冰冷气流掠过的、近似轻笑的声音。“傀儡?囚禁?多么……狭隘和充满人性弱点的视角啊。”他抬起一只由不断增殖、蠕动着的暗红色菌丝构成的手,指向那颗白色心脏。“你看它,在你眼中,它像什么?一个器官?一件武器?不……它是'可能性'本身的具象化,是你的母亲从长明种那条冰冷、死寂的时间长河中,窃取来的一捧'活水'。”

他在试图重构我对整个事件的认知框架。烬生冷静地分析着。祭司的策略已经转变,从直接的索求,变成了更具迷惑性的理念灌输——将织雾者那毁灭性的目的,包装成某种超越凡人理解的、崇高的使命。

“长明种渴望的,是绝对的秩序,它将时间修剪成一条笔直、'洁净'却毫无生机的干涸河道。而你的母亲,她以惊人的智慧洞察了这种'纯净'背后所隐藏的、万物终结的死亡气息。于是,她为我们……也为所有被秩序所排斥的生命,偷来了这个……”祭司的声音里仿佛带上了一种虚假的崇敬,“这个包含了所有被长明种视为'错误'、'冗余'、'需要被修剪掉'的时间分支的集合体。”

祭司向前踏出一步,烬生立刻闻到那身破旧制服上散发出的、与他父亲遗物上一模一样的、混合着机油、硝烟和淡淡血腥的气味。这是精心设计的、针对我情感弱点的攻击。烬生在内心警告自己,用父亲的气息来瓦解我的防线。然而,他的心脏还是不争气地加速了跳动,那些与父亲共度的、短暂却温暖的记忆碎片,是他在这冰冷残酷的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慰藉。

“我们织雾者,并非如长明种所污蔑的那般,是纯粹的毁灭者。我们拥抱混沌,因为混沌……即是生命本身最原始的脉搏!我们追求的,是让所有被压抑、被禁锢的可能性重新流淌,让世界回归其本该拥有的、充满无限可能的丰饶之姿!”

“所以你们就散播蚀气,制造哭嚎菌毯,将活生生的人扭曲成怪物?”烬生厉声质问,但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在飞速权衡着一个可怕的问题:如果混沌真的代表着生命的活力,那么极致的秩序,是否在本质上就意味着死亡?

“那是蜕变!是通往新生的、必要且痛苦的蜕变!”祭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狂热的感染力,“为了打破长明种那僵死、冰冷的秩序牢笼,必须要有足够强大、足够剧烈的'混乱'作为催化剂!我们给予他们肉体的痛苦,但我们也给予了他们……选择超越自身形态、拥抱无限可能的机会!”

他在为显而易见的暴行披上哲学的外衣,寻找看似合理的借口。烬生想,'必要的恶'这个逻辑陷阱,对于经历过无数残酷现实的我来说,并不算高明。然而,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脑中最深的角落低语:如果拯救绝大多数人必须牺牲一小部分,这个选择是否就一定是绝对的错误?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祭司再次将焦点指向白色心脏:“激活它,钥匙的持有者。但不要像长明种所期望的那样,用它来重启一个更加'纯净'、更加死寂的永恒牢笼。而是将它交给我们,让我们用它来灌溉整个干涸的世界!你可以成为新世界的缔造者,而非旧世界的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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