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守虚得定(2/2)
神意像融进了这片虚无里,不生不灭,不远不近。像月光落在洛河里,水还是水,月还是月,却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分不清哪是月的影,哪是水的波。丹田的气脉自己动了起来,不快不慢,像洛河的水顺着河道走,却不觉得是“自己”在引导,也不觉得是“气”在动,像风吹过竹林,叶动,沙沙响,可风无形,谁也抓不住它的样子。
气过玉枕关时,没有往日的刻意,像云飘过山顶,自然得很;归丹田时,没有往日的执着,像雨落进池塘,顺理成章。整个周天流转,像四季轮回,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不用人催,不用人管,自有定数。
“这便是真静定。”尹喜先生的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了地上的月光,他手里的《道德经》不知何时合上了,“虚无能容,像大地能容万物,草长在上面,不嫌弃;花开在上面,不偏爱;连石头压在上面,也不抱怨。神在这样的虚无里,才定得牢,像种子落在土里,能扎根,能发芽,不用怕被风刮走,被人挖走。”
玄元慢慢睁开眼,见月光还在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霜,连砖缝里的尘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想起张老爹烧窑时,总爱把空陶罐倒扣在窑顶,说“让它们对着天,吸点清气”。那些罐吸了清气,烧出来才更透亮。原来“守虚无”不是什么都不管,是知道什么时候该放手,像张老爹不往罐里填泥,像大地不拒绝万物,让该来的来,该去的去,不拦,不挡。
就像此刻,他没去管气脉,气脉自会流转;没去抓神意,神意自会安定。因为虚无像片沃土,什么都能种,什么都能长,不用人瞎操心。
尹喜先生吹灭了灯,藏经阁顿时浸在月光里,连书架上的经卷名都看得清了。“你在洛阳看船过闸吗?”先生忽然问,声音里带着点笑意,“闸开了,水自己流,船自己走,不用人推,也不用人拉。守虚无就是开闸,把心里的坎都撤了,神和气自会顺着道走。”
玄元点点头,想起洛河上的船闸,闸门一启,水“哗哗”地流,船“悠悠”地走,确实不用人多费力。原来修行到了深处,竟像船过闸,不用使劲,不用着急,只消把路让开,把心放空,该来的自然会来,该定的自然会定。
月光慢慢移过书架,照在《道德经》的“致虚极,守静笃”上,字里行间像淌着水,清清凉凉的。玄元站起身,脚踩在月光里,像踩在水里,轻得很,却又踏实得很。他知道,“守虚无”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像张老爹烧罐,得一遍遍地练,才能捏出最薄的胎,烧出最透的罐。但只要知道怎么去“空”,怎么去“容”,心总会有像大地那样辽阔的时刻,神总会有像种子那样扎根的时刻。
藏经阁外的风穿过松林,“沙沙”的响,像在说:空故能容,虚故能定。玄元笑了笑,跟着先生往阁外走,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根浸在水里的竹,稳稳地立着,不晃,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