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真息定神(2/2)

整个气脉的流转,像老秀才笔下的小楷,横平竖直,撇捺有度,自有章法。连过百会时那股常有的滞涩都没了,暖像细流漫过石滩,轻轻巧巧地就过去了,带着点清清凉凉的痒,像笔尖扫过纸面的轻。

“息能定,心就能定;心能定,神就能定。”尹喜先生的声音像片叶子落在玄元耳边,他用指尖蘸了点鼎里的水,轻轻滴在玄元手背上,凉丝丝的,像给燥热的心头降了点温,“曹逸文在《云源歌》里说‘专气致柔神久留,往来真息自悠悠’,专气就是定息,息定了,神才能像住惯了的客人,安安稳稳地留下来,不做客,不成行,踏踏实实长住。”

玄元慢慢睁开眼,见鼎里的水面又平了,映着他的影子,眉眼都看得清清楚楚,连瞳孔里的光都像被水洗过,亮得很。他忽然想起帮李掌柜熬膏的日子。李掌柜熬的枇杷膏最有名,稠得能挂住筷子,甜里带着点润。有回玄元替他看火,总忍不住把炭添得太足,火一旺,膏就糊了底,带着股焦味。

“傻小子,熬膏哪能急?”李掌柜夺过他手里的炭铲,把火拨得匀匀的,“火要定,像庙里的香,烧得稳,膏才熬得稠,熬得纯。火一乱,膏就成了渣,没用了。”

那时不懂,此刻才明白——真息定了,神才不散,就像火定了,膏才不糊。都是一个理:稳才能成,乱只能败。

他试着让息再稳些,像把鼎里的水放在无风的屋里,连一丝波纹都没有。神意越发沉实,像落在地里的种子,扎了根,发了芽。丹田的暖不再是零散的热,聚成了个小小的球,像被温水泡着的玉,润润的,却不烫。

“你看这鼎。”尹喜先生用手指敲了敲鼎沿,发出“当”的一声脆响,“三足着地,稳得很,所以水能静;真息就像这三足,定了,神才能稳,气才能聚。”

玄元望着那鼎,望着鼎里的静水,忽然觉得这鼎像极了自己的丹田,真息像鼎里的水,神意像水面上的光。水静了,光才能亮;息定了,神才能明。

窗外的阳光慢慢升高了,透过窗棂照在鼎上,青铜的表面泛着金红,像落了层霞。玄元深吸一口气,息依旧稳得像钟摆,神意依旧沉得像种子。他知道,定真息不是一日之功,像老秀才练字,练了几十年才有的稳;像李掌柜熬膏,守了几个时辰才有的稠。但只要肯练,肯守,总有息定、心定、神定的那一刻。

丹房里的艾草香渐渐淡了,却把那股稳劲留了下来,像刻在心里的钟摆,一下,一下,匀得很,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