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凝神寂照(2/2)
忽然,小腹处泛起一阵微热。这热和往日产药时的暖不同,不飘,不浮,像埋在灶膛深处的炭火,裹着层厚厚的灰,看着不烈,却暖得扎实,连带着后腰的命门都跟着发暖,像揣了个小小的陶瓮。
“这便是真阳自产。”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点笑意,像看着种子破土的老农,“神能内守,精自归炉,就像你把账本归拢整齐,银子自然就显出来了。”
玄元慢慢睁开眼,琉璃灯的光落在他手背上,暖融融的,能看清皮肤下细细的青筋,像极了丹田处缓缓流动的气脉。他忽然懂了——所谓“凝神”,从不是把神死死攥在手里,像攥着把沙子生怕漏了;是像刘掌柜收账那样,该记的记在账上,该放的结在账里,心里自有本清明账,不乱,不慌。
就像此刻,他没去追那些冒出来的念头,也没去赶那些散去的念头,只静静“照”着,神就聚了,精就归了,真阳就像算对的账目,自然而然地显了出来。
尹喜先生取过案上的铜壶,倒了杯温水递给他。水是洞外的山泉水,带着点甜,玄元喝了一口,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丹田,和那里的热融在一起,像两小股水流汇成了一股。
“明日此时,再来此处。”先生收起《入药镜》,指尖划过封面的磨损处,“凝神如磨镜,一日磨一分,日久自然亮。”
玄元起身时,发现石案下的艾草垫竟被体温焐得发潮。他望着洞顶那盏琉璃灯,灯光透过灯罩的纹路,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这些光斑聚在一起,竟也像团小小的火,和丹田处的暖遥相呼应。
走出洗心洞时,暮色正漫过武当山的石阶。远处的紫霄宫响起晚课的钟声,“咚——咚——”,每一声都像敲在丹田上,让那点热更沉、更稳。玄元忽然想,往后无论是扫地、劈柴,还是打坐、练拳,都该带着这份“照”,像带着盏灯走路,走到哪,亮到哪,神自然就不会散了。
石阶旁的杜鹃开了几朵,粉白的花瓣沾着暮色,像落了片云。玄元伸手碰了碰花瓣,指尖的暖竟和丹田的热很像——原来天地间的“凝神”,从来都一样,花凝着神开,草凝着神长,人凝着神修,不过是各归其位,各安其道罢了。
他笑了笑,顺着石阶往下走。晚钟声还在响,像在数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得稳当,走得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