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通脉次第(1/2)

丹房的案上摆着尊八脉瓷人,白瓷胎上用朱砂和石青描着经脉,任督二脉红得像刚流过的血,冲、带、阴跷、阳跷、阴维、阳维六脉则是浅浅的青,像初春刚抽芽的草。尹喜先生用细竹枝点着瓷人的丹田:“通脉如修渠,先通主干,再疏支流,急不得。”

玄元望着瓷人腰间的带脉,那道青色环线像条细蛇,缠着腰腹。他忽然想起洛阳南城的排水沟。去年夏天暴雨,街坊们的院子都积了水,里正带着人疏通,有人急着挖自家门前的支沟,挖得再深,水还是排不出去——原来主渠被陈年淤泥堵死了,支沟挖得再深也是白搭。后来里正发话,先清主渠,果然,主渠一通,支沟里的水“哗哗”地流,三天就排净了。

“你七岁上山,每日吐纳练气,十四年筑基通了任督,”先生的竹枝顺着瓷人的任脉往下划,“原是先挖好了主渠。如今要通这六脉,就得像清支沟,一处处来,急不得。”

玄元点头时,指尖无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腰。带脉是六脉中最宽的,却也最容易淤塞,像洛阳那条绕城的护城河,看着宽阔,河底的淤泥却积了半尺,船行其中总爱搁浅。

“今日先通带脉。”尹喜先生取过枚青铜砭石,在烛火上烤得温温的,“气行至带脉时,若遇阻滞,便用意念如砭石般,一点一点揉开。”

玄元依言盘膝,引气入带脉。气刚到左腰,就像撞上了块石头,过不去了,腰间顿时像勒了根麻绳,越收越紧,连呼吸都带着滞涩。他想起在账房核对绸缎账的日子——有回盘库,发现入库的云锦比账上少了半匹,伙计们急着说是账记错了,玄元却没慌,逐页翻账本,逐行对数字,终于在第三十七页发现个错处:“三匹”被写成了“三匹半”,多记的半匹原是前月的残料。

“错处藏在密密麻麻的数字里,得逐行找。”玄元默念着,将意念凝成绣花针那么细,顺着带脉的气感慢慢游走。气脉里的淤塞点像账本上的错字,藏得极深,却逃不过细查。果然,在左腰与脐中之间,意念触到个小小的滞涩点,像摸到了账本上被墨点盖住的数字。他没硬冲,只轻轻一点,如用指尖划掉错字——气脉忽然“噗”地一响,像堵住的水沟通了,暖流顺着带脉绕腰一周,腰间的紧勒感顿时散了,连带着小腹都松快了许多。

“好个‘细’字。”尹喜先生用湿布擦着瓷人上的指印,“你在洛阳护老王清白,逐笔核对账目查出错漏,通脉也需这般细,一处不通,周身不畅。”

接下来几日,玄元按先生说的次第,先通带脉,再攻冲脉。冲脉从会阴贯脐而上,像洛阳城里的“穿心河”,河窄水急,最易卡着。他引气上行时,总在胃脘处滞住,像船被礁石挡住。玄元想起帮药铺李掌柜熬药,药渣堵了壶嘴,李掌柜从不用硬捅,只往壶里倒些温水,轻轻晃两晃,渣子就自己漂开了。他遂将意念放缓,让气像温水那样在淤塞处打旋,果然,三日后的清晨,气脉“通”地一声开了,暖流直冲咽喉,带着股清苦的药香,倒像喝了李掌柜的凉茶。

通阳跷脉那日最是周折。这脉起于足跟,沿腿外侧上行,到肩颈处拐个弯,像洛阳渡口那段浅滩,水下满是碎石,船行其中总爱往下坠。玄元引气到脚踝时,气团忽然往下沉,怎么引都不动,脚踝处酸得像被蚂蚁啃。他正急,忽然想起船工拉纤的法子——遇到浅滩,从不用硬拽,而是左右晃着船,找水深处的航道。

玄元试着让意念左右轻摆,像船在浅滩里寻路。气团果然不再下坠,顺着脚踝骨缝一点点溜,过外踝时还打了个旋,像船擦着礁石滑过,竟顺畅地往上走了。到肩颈拐弯处,他想起在洛阳看杂耍,艺人翻筋斗时总要先晃两晃,借势发力,遂让气团稍顿,攒了点劲再拐,“呼”地过了弯道,带起一阵酥麻,从脖子一直窜到耳根。

“通脉如处世,”尹喜先生在旁看着,递过杯温水,“遇直路则快,逢弯道则缓,见浅滩则寻,这便是次第里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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