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病榻省思(1/2)

玄元的病渐渐好转,烧退了,喉咙也不那么疼了,只是身子还虚,像被抽走了半截力气,整日躺在客栈的硬板床上,稍一动弹就觉得累。阳神怕他闷,从街口的书铺租了些话本来看,有讲神怪的,有说公案的,他挑了本讲书生赶考的,坐在床边,给玄元读:“说有个书生,姓柳,寒窗苦读十年,头发都熬白了,揣着积攒的碎银上京赶考。谁料放榜那日,从头到尾找了三遍,愣是没见自己的名字。他站在榜前,太阳晒得头晕,只觉得天旋地转,十年心血全打了水漂,一时想不开,转身就投了护城河……”

“后来呢?”玄元的声音还有点哑,像被砂纸轻轻磨过,却透着股难得的清明,眼神也亮,不像前几日那般昏沉。

阳神翻过一页,继续读:“被个老渔翁救了。那渔翁驾着小渔船经过,见有人在水里扑腾,赶紧撒网捞上来。书生醒了,抱着船板哭,说活着没意思。老渔翁叹着气,给他拧干衣服,说‘小伙子,你看这河,水往低处流,遇到石头就绕着走,从没见它一头撞上去的。榜上无名,脚下有路,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书生听了,愣了半天,后来就弃了功名,回了老家,在村里开了个蒙学,教孩童读书写字,日子过得倒比苦读时自在,脸上也有了笑模样。”阳神合上书,点了点头,“这书生倒也算明白,能听得进劝。”

玄元望着床顶的帐子,帐子是粗布做的,洗得发灰,边角还打了个补丁。神念轻轻转着,像水面上慢慢荡开的圈:“人总爱把一条路当成死路,其实是自己的心先堵死了。”他想起自己染风寒最厉害的时候,阳神守在床边,急得掉眼泪,眼眶红红的,那是“怕失去”的念在作祟,怕他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烧得迷糊时,总盼着“快点好”,最好喝一碗药就痊愈,那是“求安稳”的念在闹腾,容不得一点不舒服。这些念,和那书生求功名的念,本质上没什么不同,都是把“想要的”抓得太紧,一旦抓不住,心就慌了。

“你看,”玄元侧过头,对阳神笑了笑,嘴角还带着点病后的苍白,“连生病都能生出这么多妄念,可见这颗心,平日里藏了多少杂七杂八的东西。”

阳神给他端来一碗小米粥,是他在客栈厨房熬的,熬得烂烂的,上面还浮着层米油。他用勺子轻轻搅了搅,试了试温度:“那你现在还有妄念吗?我听你说,‘止念’就是让念不生,是不是?”

“有啊。”玄元坦然道,没有丝毫遮掩,“想喝口热茶,觉得这粥虽好,不如茶解腻;想晒晒太阳,觉得这屋里太暗,不如院里亮堂。这都是念,怎么会没有?”他接过粥碗,用勺子舀了一小口,慢慢喝着,米香混着淡淡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只是知道它们是念,不跟着跑就是了。想喝茶,知道‘想喝’是念,不因为想喝就急着下床去找;想晒太阳,知道‘想晒’是念,不因为想晒就抱怨这屋子,安安稳稳躺着,等有力气了再去,也不迟。”

阳神似懂非懂,托着下巴看着他喝粥,像在琢磨一道难题:“那这些念,到底是好是坏?”

“念本身没什么好坏,”玄元咽下粥,缓缓道,“就像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全看你怎么用。知道是念,不被它牵着走,它就是提醒你‘渴了’‘闷了’的信号;跟着它跑,为了喝茶不顾身子,为了晒太阳乱发脾气,它就成了烦恼的根。”

正说着,客栈掌柜敲门进来,是个矮胖的中年妇人,手里拿着封信,信封上沾着点泥土,边角还有点磨损。“玄元小哥,你的信,”她把信递过来,笑着说,“看邮票是从山里寄来的,怕是你老家的信吧?”

玄元心里一动,接过信。信封上的字是尹喜先生的笔迹,苍劲有力,透着股熟悉的沉静。他拆开一看,里面只有薄薄一张纸,上面只写了两句话:“病是良药,磨去躁气;静为真境,照见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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