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2章 朔风血战,烽火连天(1/2)

公元前143年 汉景帝后元元年 九月末

塞外九月的风,已带了刺骨的寒意,刮过阴山山脉嶙峋的峰峦,卷起沙石,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山脊线上,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将这片饱经战火的大地彻底吞没。高阙塞那饱经沧桑的黑色城墙,在阴沉的天幕下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凝视着北方空旷苍凉的草原。城墙上,冰冷的垛口后,汉军士卒紧握着弓弩刀枪,甲胄上凝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呼出的气息瞬间化作白雾。没有喧哗,只有兵刃偶尔碰撞的轻响和战旗在狂风中猎猎的抖动声,肃杀之气几乎凝固了空气。

李玄业身披玄甲,外罩一件猩红的大氅,按剑屹立在关城最高处的了望楼中。寒风如刀,切割着他的面颊,他却浑然未觉,目光如鹰隼般死死盯着北方天际线。在他身后,长史周勃、郡丞公孙阙以及一众朔方、北地的高级将领屏息肃立,所有人的心都悬在嗓子眼。斥候昨夜传回的最后一波消息是:匈奴单于伊稚斜的王庭大纛,已抵达距离高阙塞不足五十里的野狐岭。黑压压的匈奴骑兵,如同迁徙的蝗群,正从各个方向向野狐岭汇聚。大战,就在今日!

“报——!”凄厉的喊声撕裂了凝重的寂静,一名浑身是血的斥候被搀扶着冲上城楼,扑倒在地,嘶声喊道:“禀大将军!北方三十里,烟尘蔽天!匈奴前军,至少三万骑,正向我高阙塞疾驰而来!看旗号,是……是左贤王和右大都尉的部众!”

“再探!”李玄业声音沉静,不见丝毫波澜。

“诺!”斥候挣扎着爬起,踉跄而去。

李玄业转过身,目光扫过身后诸将,最后落在赵破奴那张因连日操劳而更显黝黑坚毅的脸上:“赵将军。”

“末将在!”赵破奴跨步出列,甲叶铿锵。

“依一号预案,各就各位。弩车上弦,滚木擂石就位,火油金汁备足。没有本将军号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击,亦不得后退半步!违令者,斩!”

“末将遵令!”赵破奴抱拳,眼中燃烧着熊熊战火,转身大步流星地下去传令。

“周勃。”

“臣在!”

“速派快马,传令野马川李广将军,按预定方略,固守营寨,多派游骑,警戒两翼,绝不可让胡虏一兵一卒绕到我军侧后!同时,烽火传讯云中、雁门,令其加强戒备,谨防匈奴偏师迂回!”

“诺!”

一道道命令流水般发出,整个高阙塞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战争机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沉闷的战鼓声“咚、咚、咚”地敲响,与呼啸的北风交织在一起,震撼人心。士卒们奔跑着进入各自的战位,弓弩手检查着弓弦箭矢,力士将巨大的滚木擂石推到女墙边,锅灶下烈火熊熊,腥臭的金汁在铁锅中翻滚冒泡。

李玄业重新将目光投向北方。天地交接处,一条翻滚蠕动的黑线逐渐清晰,如同决堤的浊流,漫过枯黄的原野,向着高阙塞汹涌扑来。马蹄践踏大地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初时闷如滚雷,很快便化作了撕裂耳膜的狂潮。数以万计的匈奴骑兵,披着各色皮袍,戴着狰狞的皮帽,挥舞着弯刀弓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潮水般涌来。冲天的尘土被狂风卷起,与低垂的乌云混在一起,让午后的天色昏暗如夜。

“弩车准备——”城墙各处,响起了军官嘶哑的吼声。绞盘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床弩粗如儿臂的弩箭被推上滑槽,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匈奴骑兵在距离城墙一箭之地外开始减速,如同海浪撞上礁石前最后的蓄势。他们并未立刻发起冲锋,而是在城外纵横驰骋,耀武扬威,箭矢如同飞蝗般零星射上城头,钉在垛口和旗杆上,咄咄作响。这是在试探,也是在施压。

李玄业面无表情,抬手示意。城头一片死寂,只有战旗在狂风中疯狂抖动的声响。汉军士卒伏低身体,紧握兵器,死死盯着城下如狼似虎的胡骑,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冰冷的杀意和决死一战的坚毅。

“呜——呜呜呜——!”苍凉而雄浑的牛角号声从匈奴军阵深处响起,穿透了风雷与喧嚣。原本散乱的骑队开始有序地向两翼分开,中间让出数条通道。紧接着,让城头汉军瞳孔收缩的景象出现了——数以百计简陋却坚固的盾车,被健牛和奴隶推动着,缓缓从军阵后方推出!盾车之后,是扛着云梯、推着撞木的匈奴步卒!显然,去岁强攻受挫后,匈奴人也学乖了,开始使用攻城的器械。

“伊稚斜……看来是铁了心要拿下高阙了。”李玄业低声自语,眼中寒光一闪,“传令,弩车,瞄准盾车和云梯,听我号令!弓弩手,覆盖敌军后续梯队!滚木擂石,伺候那些登城的杂碎!”

“大将军有令……”

命令尚未传完,匈奴阵中鼓声再变,变得急促而狂暴!推动盾车和云梯的步卒发出震天的吼叫,在骑兵箭矢的掩护下,朝着高阙塞城墙猛扑过来!真正的进攻,开始了!

“放箭!”几乎在匈奴步卒进入射程的瞬间,李玄业的怒吼与城头军官的命令同时响起。

崩!崩!崩!令人心胆俱裂的弓弦震响连成一片!数百架床弩同时激发,粗大的弩箭撕裂空气,发出恐怖的尖啸,如同一道道黑色的闪电,狠狠撞入匈奴的冲锋队列!木屑纷飞,血肉四溅!坚固的盾车在足以洞穿巨木的弩箭面前如同纸糊,瞬间被撕开巨大的缺口,后面的步卒成片倒下。然而,更多的匈奴人踏着同袍的尸体,嚎叫着继续前冲。

“放箭!覆盖射击!”弓弩手们探出身,将早已引满的弓弩指向天空,然后松开手指。密集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死亡的抛物线,然后狠狠扎进匈奴后续跟进的骑兵和步兵队伍中,溅起一片片血花。

战争,在这一刻露出了它最残酷的獠牙。箭矢的尖啸,兵刃的碰撞,垂死的惨嚎,战鼓的轰鸣,狂风的呼啸……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血腥的死亡交响乐。匈奴人如同扑火的飞蛾,顶着箭雨,将云梯靠上城墙,嘴里咬着弯刀,悍不畏死地向上攀爬。滚烫的金汁从城头泼下,沾之即烂,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巨大的滚木和擂石被推下,沿着云梯轰然砸落,将攀登的匈奴士兵连同云梯一起碾碎。

李玄业如同一尊铁铸的雕塑,矗立在了望楼中,冷漠地俯瞰着脚下的血腥炼狱。他不断下达着命令,调遣着预备队,填补着城墙各处出现的险情。周勃和公孙阙在他身侧,脸色发白,却强自镇定,不断将各处战报汇总传达。

战斗从午后一直持续到黄昏。匈奴人投入的兵力越来越多,攻势一浪高过一浪。高阙塞的城墙多处出现了破损,守军的伤亡也在持续增加。鲜血染红了城墙,尸体在墙下堆积如山。然而,汉军的防线依旧如同磐石,任凭惊涛骇浪拍击,岿然不动。李玄业提前数月准备的守城器械和物资,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尤其是那些床弩和猛火油柜,给匈奴人造成了惨重的伤亡。

“报——大将军!西侧第三段城墙,云梯过多,赵将军请调一队援兵!”一名传令兵满脸血污地冲上来。

“调北门戍卫甲队上去!”李玄业毫不犹豫。

“报!东侧箭楼被巨石击中,坍塌一角,弩车损毁!”

“让工匠营即刻抢修!弓弩手补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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