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游历华夏,满目疮痍(2/2)

离开这个谷地社群,龙渊继续向西北。景象逐渐变化,战争的痕迹以另一种形式呈现。他经过了一个规模较大的城镇废墟。这里显然经历过极其惨烈的争夺,建筑物成片倒塌,街道上还能看到锈蚀的坦克残骸和散落的骸骨(已被鸟类和昆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出乎意料的是,废墟中并非完全死寂。一些相对完好的建筑被重新利用,用砖石和金属板加固了门窗,形成了简陋的堡垒。街道被部分清理,甚至能看到用废轮胎和木板搭建的了望塔。这里显然有一个更有组织性的幸存者团体。

龙渊更加小心地接近。在废墟边缘,他被两个手持自制弓箭和砍刀的哨兵拦下。哨兵穿着混杂的衣物,但手臂上绑着统一的、用某种染料涂画的简易标识——一个圆圈里交叉着斧头和麦穗。他们的警惕性很高,盘问详细。龙渊依旧自称流浪者,并提到了东边基地重建的消息。

这一次,消息引起了不同的反应。哨兵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人迅速跑回去报告。不久,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中年男人在一小队人的簇拥下走来。男人身材粗壮,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眼神锐利,带着久经战阵的剽悍。

“东边的基地?赵铁山的队伍?”男人直接问道,声音洪亮。

龙渊点头:“是的。战事已毕,正在恢复。”

男人打量了他几眼,似乎判断他没有什么威胁,挥手让手下放松了些。“我叫石猛,以前是这边厂子的保安队长,后来带着弟兄们和剩下的人守住了这块地方。”他语气里带着自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东边赢了,是好事。但我们这边,也有我们自己的规矩。”

石猛允许龙渊进入他们的“领地”,但只能在指定的区域活动,并由人“陪同”。这个建立在废墟中的小社会,显然比之前的谷地社群组织严密得多。他们有自己的武装队伍,负责防卫和狩猎;有专门的拾荒队,系统性地搜索废墟中的可用物资;甚至有一个小小的“工坊”,尝试修复一些简单的工具和武器。他们实行严格的配给制,根据贡献分配食物和住处。石猛的权威看起来不容置疑,但也不是绝对的暴政,他似乎懂得需要给追随者基本的安全感和一定的公平。

然而,龙渊也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紧张与压抑。资源依然紧缺,配给常常引发不满;防卫压力很大,据石猛说,周围不仅有零星的丧尸和变异兽,还有几股流窜的、不怀好意的幸存者团伙;内部似乎也存在派系苗头,对石猛的一些决策(比如是否尝试与更远的聚居点建立联系,是否冒险探索某个据说有丰富旧时代物资但危险重重的区域)有不同声音。这里像是一个微型的、高度军事化的城邦,在废墟中维持着脆弱的秩序,但内部压力和外部威胁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打破平衡。

龙渊在这里停留了三天,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看到了有组织生存的利与弊。效率更高,生存几率更大,但也伴随着更多的规则、冲突和对权威的依赖。石猛在一次酒后,曾对龙渊感叹:“妈的,有时候觉得,打怪物的时候反而简单,你死我活就是了。现在……管这么一摊子人吃喝拉撒,比打仗还累心。谁都想多分一口,谁都不想多干一点,还得防着外面的人,防着里面的人……”

继续前行,龙渊看到了更多样的景象。有依托某个尚能部分运作的旧时代设施(如一个地下水净化站)建立的小型定居点,生活相对稳定,但技术依赖性强,且对外封闭。有完全以游牧和掠夺为生的流民团伙,他们像秃鹫一样在废墟间游荡,攻击弱小,行踪诡秘,龙渊只是远远观察,并未靠近。他还遇到了一队来自更北方、试图向南寻找更好生存环境的迁徙者,他们扶老携幼,衣衫褴褛,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前路的恐惧与渺茫的希望。

越往内陆走,战争的创伤似乎被时间冲刷得越模糊,但也越深刻地融入了地貌与生存方式之中。一些地区出现了明显的生态变异迹象,植物形态古怪,动物行为异常,空气中偶尔飘过难以言喻的气味。龙渊推测,这可能是“新纪元”能量武器残留污染、大规模生物死亡导致的环境失衡、或是其他未知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这些变化,或许比可见的废墟更长久地影响着这片土地的命运。

一个月后,当龙渊站在一处可以眺望远方连绵丘陵的高坡上时,他的黑袍已经破损得更厉害,面容被风霜刻上了更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睛,却比离开基地时更加幽深,仿佛吸纳了沿途所见的所有荒芜、挣扎、坚韧与混乱。

“满目疮痍……”他低声自语,这个词不足以形容他看到的一切。疮痍之下,是文明的彻底崩塌,是秩序的万千碎片,是人性在极端压力下绽放出的最野蛮也最顽强的花朵。没有统一的剧本,没有预设的道路。每个幸存下来的社群,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无论是卑微的苟活,是艰难的自治,还是危险的掠夺——诠释着“生存”二字的含义。

他看到的是无序,是低效,是无数个“错误”的选择和死胡同。但奇妙的是,在这片巨大的、悲伤的、混乱的画卷上,他并没有看到“新纪元”所预言的那种因“非理性”和“低效”而必然导向的彻底毁灭。相反,他看到了一种杂乱无章的、却无比坚韧的“生”的力量,如同石缝里的杂草,歪歪扭扭,却拼命向着阳光伸展。

他的旅程,才刚刚开始。华夏大地幅员辽阔,他走过的,不过一隅。但这一隅的见闻,已足够沉重,也足够……让他对自己那个关于“路径”与“错误”的终极问题,有了更模糊,却也或许更接近本质的感触。

前路依然漫漫,疮痍依旧满目。

但行走其间,龙渊那颗来自冰冷未来的、布满裂痕的心,似乎感受到了一丝这片土地本身传来的、微弱而灼热的搏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