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衡记账火,童谣锁喉(2/2)

领头人脚下踩碎了一颗埋在土里的小泥丸。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飘散开来。

那味道很特别,不像是花香,倒像是在阴暗角落里放久了的油脂味,带着一点点甜腻。

“什么味儿?”左边的黑衣人吸了吸鼻子。

“别管,快找!”领头人压低声音。

可是下一秒,领头人的瞳孔猛地收缩。

在他的视线里,原本站在左边的同伴,那张蒙着黑布的脸突然扭曲起来,原本黑色的夜行衣变成了惨白色,长发披散,七窍流血,赫然变成了昨晚那个“白衣女鬼”青鸢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儿?!”领头人惊恐地低吼,下意识地拔出了腰间的短刀。

而在左边那个同伴眼里,领头人也变成了举着刀索命的厉鬼。

“尸油香引。”

林墨合上书,透过药棚的缝隙,冷漠地看着外面那场荒诞的闹剧。

这是药王谷用来守墓的损招。

用尸油提炼出的香料,混合致幻的蘑菇粉,只要接触到活人的体温就会瞬间挥发。

吸入者会把自己内心最恐惧的形象投射到眼前的人身上。

这帮人心虚,心里有鬼,看见的自然就是鬼。

“杀!杀了你!”

“别过来!啊——”

废墟中响起了压抑的惨叫声和兵器碰撞的脆响。

几个平日里配合默契的死士,此刻像疯狗一样互相撕咬,刀刀见血,招招致命。

林墨从怀里掏出一块生姜,放在鼻尖嗅了嗅,以此来冲淡空气中飘来的血腥味。

“病不欺人,毒却欺心。”她淡淡地评价了一句,仿佛看的不是一场自相残杀,而是一出无聊的皮影戏。

半个时辰后,打斗声停了。

地上躺了三具尸体,还有一个剩口气的,正对着空气跪地磕头,嘴里胡言乱语地喊着“娘娘饶命”。

青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林墨身后。

她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脸上洗净了烟灰,却显得更加苍白。

她手里捏着一枚小小的东西,是在刚才那堆废墟最不起眼的墙角缝隙里抠出来的。

那是一枚玉扣。

已经被火熏得焦黑,表面却还残留着一点温润的光泽。

这是上好的和田玉,雕工极为精细,刻的是“并蒂莲”的样式。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衡记。”青鸢的声音很冷,像是在陈述一个死人的判决书。

衡记是华贵妃的私产,但这枚玉扣的形制,却是宫里另一位主子最爱用的。

林墨瞥了一眼,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透明的液体在一个浅碟子里:“扔进去。”

青鸢松手。

玉扣落入液体的瞬间,发出一阵细密的泡沫声。

那层焦黑的烟渍迅速剥落,露出了原本洁白的玉质。

而在液体的浸泡下,玉扣内侧竟然缓缓浮现出了一个极其微小的暗纹。

那是一个字。

“沈”。

青鸢的瞳孔骤然一缩,随即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原来如此。”

华贵妃身边最得力的柳嬷嬷,掌管着衡记这么机密的据点,可这据点里,竟然会有沈昭仪贴身之物?

沈昭仪是先帝宠妃,沈家更是把控着军权。

而华贵妃背靠太后,一向在后宫横着走。

这两家平日里为了争宠斗得乌眼鸡似的,谁能想到,在这只有死人才知道的地下黑账里,她们竟然早就穿上了一条裤子?

或者说……是互相拿捏着对方的把柄?

“这水真浑啊。”林墨晃了晃那个碟子,看着那个“沈”字在水中晃动,渐渐扭曲,“看来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脑袋顶上这顶帽子,颜色挺丰富。”

“这玉扣不是柳嬷嬷掉的。”青鸢将洗净的玉扣重新攥回手心,玉石的凉意沁入掌心,让她因为愤怒而发热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位置在账房的暗格夹层外沿,看样子,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故意留下?

是为了栽赃,还是为了……留后路?

“管他是谁。”青鸢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那里的灯火依旧辉煌,看不见这里的废墟与尸体,“既然她们联手织了这张网,那我就把这网扯烂,看看里面到底兜着多少烂鱼臭虾。”

林墨没有接话。

她弯下腰,从脚边的药箱最底层,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片残破不堪、带着暗沉血迹和焦痕的布料。

那是昨晚从柳嬷嬷腰间抢下来的那个香囊的残片。

虽然内胆被扔进了水沟制造了那场“紫水映窗”的大戏,但这外层的布料上,依然吸附着常年累月渗透出来的药粉微粒。

“今晚月色不错。”

林墨抬头看了看天上一轮清冷的残月,将那块破布平铺在一块干净的琉璃板上。

她从袖中抽出一套极其精巧的银制工具——那不是普通大夫用的针具,而是药王谷秘传的“析微针”。

“你想干什么?”青鸢问。

林墨没有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水晶瓶,瓶子里装着半瓶散发着淡淡荧光的液体。

那是“月露”,采集自极寒之地的晨露,专门用来还原那些被掩盖、被销毁的微量痕迹。

“虽然那内胆扔了,但只要这布上还留着哪怕一粒尘埃大小的残渣……”林墨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一股子令人毛骨悚然的专注与兴奋,“我就能把它‘种’出来。”

“种出来?”

“对,种出它的‘根’。”

林墨将一滴月露轻轻滴在那片残布的中心。

液滴并没有散开,而是像一颗珍珠一样滚圆地立在布面上。

在月光的照射下,那滴露水内部开始出现了一丝丝极其细微的浑浊。

像是某种沉睡的种子,嗅到了复苏的气息,正准备破土而出,将那背后真正的制毒之人,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