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蝉鸣的夏夜(2/2)
蝉鸣渐渐稀了些,却更响亮了,像谁在树梢上扯着嗓子喊。小石头抱着个西瓜跑进来,瓜皮上还沾着泥,“豆宝姐,我娘让我送个瓜,说是刚从地窖里取的,凉得很!”他把瓜往石桌上一放,“沈爷爷,您会挑瓜不?瞧瞧看熟了没。”
沈爷爷用指关节敲了敲瓜,“咚咚”的闷响里带着点脆,他点头:“熟得正好,沙瓤的。”爹拿刀一切,瓜瓤果然红得发紫,黑籽嵌在里面,像撒了把墨珠,甜香混着凉气,往人鼻子里钻。
夜风慢慢转凉,带着槐树叶的清苦气。豆宝啃着西瓜,看爹和沈爷爷在下象棋,棋盘是画在石桌上的,棋子是用小石子和短麦秆代替的。爹总爱悔棋,被沈爷爷用竹杖轻轻敲手背:“落子无悔,下棋跟做人一样,得认账。”
蝉鸣不知何时低了下去,偶尔有几声,像在打哈欠。娘把凉席铺在院里,往上面撒了把薄荷,绿叶子在月光里泛着青白,凉得人心里发颤。“今晚在院里睡,”她拍了拍席子,“比屋里舒坦。”
豆宝躺在凉席上,看槐树叶的影子在天上晃,像幅会动的水墨画。沈爷爷的蒲扇还在摇,风里带着他身上的旱烟味,混着薄荷的凉,把蝉鸣都滤得远了些。她忽然觉得,这蝉鸣的夏夜,也不全是热的。有冰镇的酸梅汤,有沙瓤的西瓜,有树下的棋局,有老人摇扇的手,还有这藏在蝉鸣里的安稳,像块浸了井水的玉,凉丝丝的,却暖着心。
沈爷爷要走时,娘往他竹篓里装了些薄荷:“回去泡水喝,夜里睡得香。”他拄着竹杖往巷口走,竹篓里的薄荷叶子“沙沙”响,像跟着蝉鸣的尾音,慢慢远了。
月光把槐树枝的影子拉得老长,豆宝数着天上的星星,听着远处偶尔响起的蝉鸣,忽然想起沈爷爷说的话——蝉在土里待三年,才换三个月的鸣。原来这热闹的夏夜,藏着的是那么多耐心的等待,就像这日子,看似重复的蝉鸣里,其实每一天,都有新的欢喜在悄悄生长。
她翻了个身,薄薄的凉气钻进鼻孔,带着点甜。明天,得跟沈爷爷学粘蝉,不是为了捉,是想看看,那藏在树叶里的小虫子,究竟长着怎样的翅膀,能把整个夏天,都叫得这么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