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陶罐藏春,梅香暗涌(2/2)

豆宝突然跳起来:“我知道!那里有块大石头,像只卧着的兔子,就种在石头旁边,好认!”他拽着我的手往外跑,“婶娘快来看,我昨天还在那儿捡了块像梅花的石头!”

我们跟着他往后山走,晨光穿过松针洒在地上,织成金色的网。豆宝说的石头果然像只兔子,耳朵耷拉着,温顺地伏在坡上。赵铁柱蹲下来扒拉着土:“这儿行,你看这土,黑得流油。”陈先生掏出卷尺量了量,说:“挖个三尺见方的坑,埋的时候得拌点草木灰。”

西装男突然从包里掏出个小铁盒,里面装着些褐色的粉末:“这是我叔烧的腊梅枯枝灰,他说留着给种子当肥料。”他撒了些在土里,粉末落在地上,竟带着淡淡的梅香。

豆宝把布偶放在石头上,让它“看着我们干活”。我和陈先生翻土,赵铁柱捡石块,西装男蹲在一旁,用树枝在地上画着什么,走近了才看清,是幅简单的画——两个老人坐在梅树下,石桌上放着茶壶,旁边卧着只猫。

“我叔说,等老了就搬到山里住,种一院的腊梅,”他指着画,声音很轻,“他总说‘婉性子急,怕是等不到梅花开满院了’,其实……我婶娘走得早,这些年都是他一个人守着念想。”

陈先生往坑里铺腐叶土时,指尖碰到块硬物,挖出来一看,是个小瓷片,上面画着朵完整的梅花,和日记里夹着的花瓣标本一模一样。“是婉娘的吧,”张婶用袖口擦了擦瓷片,“准是当年她在这儿喝茶,不小心打碎了杯子。”

种子埋进土里时,豆宝把银簪轻轻放在坑底,说:“这样婶娘就能陪着种子长大了。”赵铁柱往上面盖土,每盖一层,就用脚轻轻踩实,嘴里念叨着“长高点,再长高点”。西装男蹲在石头旁,把那支银簪的故事讲给豆宝听,讲他婶娘如何在梅树下教他写毛笔字,讲他叔如何在雪夜里,把她冻僵的手揣进自己怀里。

下山时,豆宝抱着布偶跑在前头,银簪的光透过树叶落在他背上,像只振翅的蝴蝶。陈先生忽然说:“等明年开春,这坡上说不定能冒出绿芽来。”西装男点点头,手里攥着那本日记,封面被风吹得轻轻响。

我回头望了眼那块兔子石,布偶端正地坐在上面,红布扣在风里摇晃,像颗跳动的红心。陶罐空了,却好像盛满了东西——是没说出口的牵挂,是藏在时光里的约定,是隔着生死的惦念。

回到诊室时,发现案几上多了个白瓷瓶,里面插着枝刚折的野菊。陈先生说,是西装男留下的,他要回城了,说等腊梅开花时再来。我拿起那枝野菊,忽然觉得,有些告别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就像埋下的种子,总要熬过寒冬,才能在某一天,让整座山都浸在梅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