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辞谷寻亲,茶驿闻汛(1/2)
中平六年夏末的晨雾还没散尽,隐龙谷的梨花瓣就被山风卷着,落在瀑布溅起的水雾里,像撒了把碎雪,沾在吕子戎的粗布短褂上,凉丝丝的。他站在竹屋前,指尖抚过墙上拓着剑招的桑皮纸——“蚕丝缠竹”的纹路蜿蜒如缕,指尖一触,就想起桑蚕谷的清晨:阿蚕挎着竹篮采桑,露水沾湿她的青布裙角,她笑着递来桑椹糕,说“这糕甜,练剑累了吃一块”;王大娘坐在缫丝车前,木轮“吱呀”转着,蚕丝从蚕茧里抽出来,细得像能绕指,她说“顺势而为才出好丝,人也一样”。
这些记忆缠着指尖,和墙上的剑招叠在一起。他把拓好的三十九式“影匿瑬心舞”剑谱折成细卷,塞进贴身的布兜里,和李雪梅的“寒山剑谱”叠在一处——后者的封皮已被磨得发亮,扉页“剑随心动”四个字的墨迹虽淡,却像刻在心里。青锋剑的剑柄缠着阿蚕织的桑绸,米白色的绸子被两年练剑的手汗浸得泛出浅黄,握在手里暖得像揣着团炭火;包袱上插着的梅枝已抽了新梢,嫩绿色的芽尖顶着晨露,老道士送的松针茶装在竹管里,阿蚕晒的桑椹干用油纸包了三层,都仔细挂在包袱角。
“剑艺已成,该去寻大哥大嫂了。”他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李雪梅送的,刻着朵小小的白梅,冰凉的玉质贴着胸口,瞬间勾出江夏破庙的月光:赵雄提着温好的梅酒,拍着他的肩膀说“子戎,以后我们兄弟共护百姓,不做那争功的武夫”;李雪梅坐在梨树下,竹笛横在唇边,笛声绕着剑影转,说“剑法要稳,心更要稳”。他攥紧玉佩,转身望了眼竹屋和瀑布——竹屋的茅草上还沾着昨夜的雨珠,瀑布砸在深潭里,水雾腾空而起,像藏着他三年求艺的光阴。大步走出谷口时,身后的藤蔓在风里缓缓合拢,把梨香和水声都藏进了山谷。
往常山方向走了三日,日头越来越毒,晒得官道发烫,脚底板的草鞋磨得发毛,每走一步都硌得慌。第四天正午,他看见官道旁的老槐树下挂着“陈仓驿”的幌子,青布旗上的“茶”字被风吹得猎猎响,便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歇脚。驿卒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端来一碗凉茶水,粗瓷碗沿还缺了个口:“壮士赶路辛苦,喝碗薄荷茶解暑。”
吕子戎仰头灌了一大口,茶水的清凉刚漫过喉咙,就顿住了——那股极淡的薄荷味像蒙着层雾,熟悉得让人心头一跳,仿佛在哪闻过这味道,混着某种透明的、闪着银粉的东西(模糊碎片的残留),可怎么也抓不住具体的记忆。他皱了皱眉,又喝一口,那熟悉感却散了,只剩茶水的甘凉。“许是走得太累,眼花了。”他把碗放在木桌上,指尖摩挲着碗沿的缺口,听着周围茶客的议论声渐渐清晰。
“你们听说了吗?凉州的王国又反了,带着三万多人围了陈仓城,连攻了三天,西城门都快被冲车撞破了!”一个穿短打的挑夫放下扁担,压低声音说,手里的粗瓷碗磕在桌上“当”响,溅出几滴茶水。
“王国?就是前几年跟着黄巾贼闹乱,被皇甫将军打跑的那个?怎么又反了?”旁边摇着折扇的书生问道,扇面上画着的“平叛图”都歪了。
“还不是因为凉州饥荒!官府只知催粮,不管百姓死活,可不就反了?”挑夫叹了口气,又猛地一拍大腿,“不过这次朝廷派了皇甫嵩大将军来!说起皇甫将军,那可是真英雄!当年长社之战,他用火攻烧了黄巾贼的营寨,却没杀一个投降的流民,还开仓放粮赈济;去年平南阳赵慈,他亲自带人修被战火毁了的农舍,这样的官,打着灯笼都难找!”
“可听说叛军势大,皇甫将军带的兵不足两万,粮道还被叛军游骑袭扰了好几次,昨日连城东的粮队都被抢了,怕是吃力啊……”邻桌的老掌柜捋着胡子,语气里满是担忧。
“皇甫嵩?”吕子戎心里猛地一动——卷五在江夏时,赵雄确实提过这位将军,说他“军纪严明,心怀百姓,是乱世里难得的能臣”。他摸出怀里的“寒山剑谱”,指尖划过扉页李雪梅的字迹,心里的念头像被山风搅乱的梨花瓣:大哥大嫂行踪未定,常山路途遥远,可陈仓百姓正陷在战火里,若能辅佐皇甫嵩平叛,护住一城人的性命,不也是践行“护民”的初心?他攥着剑谱,指节都泛了白,纠结间,突然听见驿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快抢粮!别让这些狗官兵跑了!”
“把粮车掀了!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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