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老子许着经(2/2)

“我欲西去。”老子的声音像被西风吹过的松涛,带着些微的悠远,“函谷关的紫气已尽我所用,终南山的星象在唤我了。”

尹喜手中的记录竹简“啪”地落在案上,竹片边缘的星纹硌得掌心发麻。他望着老子笔下的“天法道,道法自然”,忽然觉得这十六字像一道无形的关隘,一边是眼前的着书人,一边是遥远的西去路。“晚辈愿追随圣人,”他膝头一软,竟跪在青石板上,地面的星纹透过袍角传来凉意,“哪怕是徒步随行,能再听先生论一句星象,便此生无憾。”

老子俯身扶起他,指尖的温度带着墨香与松脂味:“你看‘天关星’,它永远立在苍龙七宿的前端,从没想过要跟着龙身西去。”他指向东方的角宿,左角的星光正穿过窗棂,在尹喜的袍角投下“天关”的影子,“它守着天门,才让苍龙七宿的气脉不断;你守着函谷关,才让‘道’的气息能传向东方。”

尹喜望着袍角的光影,想起祖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关令的骨头,该像观星台的紫石,任星移斗转,只在原地立着。”他喉结滚动,声音带着哽咽:“可晚辈已将关务托付给张诚,他……”

“张诚能守关,却不能守‘道’的入口。”老子打断他,将案上的竹简拢在一起,紫气立刻将其裹成一卷,像条小小的紫龙,“你看这竹简,若没有竹片的坚硬,墨字便无处附着;若没有墨字的灵动,竹片只是枯枝。你与关隘,就是这竹片与墨字,缺一不可。”

紫气中的西陆星象愈发清晰,娄宿的三星连成西行的路径,与老子腰间葫芦里飘出的紫气完全重合。尹喜忽然明白,圣人的西行与自己的守关,原是“道”的两面——就像北斗的斗柄西指时,斗魁仍在东方,指引着不同的方向,却同属一斗。

“你且安心守关。”老子将那卷紫气包裹的竹简放在尹喜手中,竹卷入手温热,像捧着颗跳动的星子,“我着书完毕,自会授予你。待你将这经义融入关务,让函谷关的每块砖石都透着‘道’的气息,便是你我再遇之时。”

尹喜捧着竹简,指尖触到竹片上的“道”字,那里的星砂突然亮起,映出终南山的星象与函谷关的紫气在天际交汇,像两条缠绕的紫龙。他忽然想起《夏小正》“北斗七星引前路,南斗六星导归途”的句子,原来圣人的西去不是离别,是让“道”像北斗一样,一端在西,一端在东,指引着不同的人,走向同一个“自然”。

暮色降临时,尹喜走出客房,见青牛正低头啃食院中的紫花,牛角上的紫霜比往日厚了些,像在积蓄西行的力气。他站在老松下,望着客房窗纸上老子伏案的身影,那身影被紫气衬着,与观星台“天皇星”的轮廓渐渐重合——《甘石星经·天皇篇》说“天皇星不动,而众星自随”,原来圣人的“动”与自己的“静”,早已被星象注定。

回到关署书房,尹喜将老子的竹简小心藏入紫石柜,柜门上的“紫微垣”刻痕立刻亮起,与观星台的星象遥相呼应。他铺开自己的记录竹简,提笔写下:“守关即守道,西行亦行道,动静虽殊,其道一也。”笔尖落下时,窗外的紫气突然漫进书房,在字迹上镀了层淡紫,像给这行字,盖了个来自星空的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