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录续新篇(1/2)

暮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慢悠悠地罩住函谷关。关城的灯火次第亮起,东头农舍的窗纸透出昏黄的光,西头营房的火把在风里摇晃,将城楼的影子拉得老长。尹喜的帐内,油灯的火苗静静跳动,映着案上摊开的星图,图上函谷关的位置被岁星的光晕染成淡淡的金。

帐帘被轻轻掀起,带进一阵夜露的寒气。来的是那位白发太傅,他的青布袍洗得有些发白,腰间仍系着那根断了的玉笏,怀里捧着个紫檀木匣,匣身刻着缠枝莲纹,边角被摩挲得发亮,上面的铜锁已经生锈,绿斑爬满了锁扣,显然是珍藏了多年的物件。

“先生,老臣有样东西要献。”太傅的声音带着些微的颤抖,许是夜寒,又许是激动。他将木匣放在案上,铜锁与石案碰撞,发出“叮”的轻响。开锁时,锈迹簌簌往下掉,他用指腹擦了擦锁孔,才好不容易将锁打开。匣内铺着暗红色的绒布,裹着一卷泛黄的竹简,用红绸小心系着,绸子的颜色已褪成浅粉,标题处用小篆写着“周秦星变录”五个字,字迹古朴苍劲,带着股岁月的沉郁,像从故纸堆里走出来的老者。

“这是……”尹喜伸手接过竹简,指尖触到冰凉的竹面,竹片边缘有些磨损,却依旧坚硬。他的手竟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这竹简的分量,还是因为那“周秦”二字——周已亡,秦未兴,这星录,原是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落幕。

“是前朝星官所着,”太傅在帐内的矮凳上坐下,火光映着他满脸的皱纹,“从厉王到幽王,凡有重大星象变迁,皆记录在册。老臣当年在太史令手下当差,侥幸得见此录,城破时什么都没带,只抱着这匣子逃了出来。”他指着竹简的开篇,“里面写着‘幽王末年,紫微失色,岁星西沉’,那时老臣还不信,觉得星官危言耸听,如今看来,字字应验啊。”

尹喜展开竹简,红绸解开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借着油灯的光细读,竹片上的墨迹已有些褪色,却依旧清晰。前面几卷记载着周室兴盛时的星象:“宣王中兴,岁星贯紫微,光芒丈余,主天下太平”“穆王巡狩,镇星守西极,与天关星相照,四夷臣服”,字迹里透着昂扬的气脉,连笔画都带着股舒展;而到了幽王时期,字里行间尽是颓败:“烽火戏诸侯,狼星犯帝座,紫微垣光散如缕”“褒姒入宫,女星掩紫微,后妃星暗,主国祚衰微”,读来令人扼腕,仿佛能透过竹简,看见那时星官落笔时的叹息。

竹简的最后几卷是空白的,竹片泛着新鲜的黄,显然是还没来得及续写,周室就已亡了。像一首未完的歌,调子戛然而止在最悲凉的地方。

“老臣斗胆,请先生续写此录。”太傅突然起身,对着尹喜深深一揖,花白的头发几乎触到地面,“西周已亡,但星象未绝。函谷关承接岁星之气,百姓安乐,关城稳固,正是新篇之始,该有自己的星象记录,让后人知道,乱世之中,也曾有过这样一方天地。”

尹喜望着空白的竹简,那片空白在灯火下泛着光,像一张等待书写的画布。他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帐内漾开,带着释然,也带着坚定。他从案上取来一支新的狼毫,笔杆是秦岭的紫竹做的,笔锋挺健,蘸了刚研好的浓墨,在空白处写下四个大字:“函谷星象”。字迹沉稳厚重,没有周室星录的华丽,却带着股与民同生的踏实,像关城的青石板,朴实却坚硬。

“《甘石星经》说‘星象循环,兴衰有常’。”尹喜提笔写下今日的星象,笔尖在竹片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立春,岁星东出,光芒盛,照函谷,主新生。”他顿了顿,目光望向帐外,仿佛能看见广场上欢呼的百姓,看见田垄里待耕的土地,又添上一句,“民安,关固,可期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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