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龟甲卜凶吉(1/2)

子时的梆子敲过第二响,函谷关的夜色已浓得化不开。尹喜的帐内却仍亮着一盏油灯,灯芯爆出的灯花落在案上,晕开一小团油渍。案上摆着三样东西:幽王的诏书叠得方方正正,边角被手指摩挲得发毛;那块裂纹龟甲被清水洗过,背面的纹路在灯光下愈发清晰;还有一本翻到卷边的《夏小正》,“天驷垣”那页夹着片干枯的柏叶,是去年观星时从观星台摘的。

张诚蹲在案前,粗粝的手指抠着龟甲的裂纹,指甲缝里还嵌着关城的黄土。“先生,这纹路真能信?”他指尖划过一道斜裂,那裂纹从龟甲边缘的“乾位”斜斜切入,直指中心的“坎位”,像条冻僵的蛇,“你看这道,按《甘石星经》说的‘乾为天,坎为水’,这是‘水克火’的兆头,咱去了怕是要遭水厄,洛阳城外的洛水刚涨过,别是要让咱淌冰河吧?”

尹喜正在给驿使包扎腿伤,麻布浸了草药,带着股苦涩的清香。他闻言抬头,油灯的光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影子:“你再看这道竖纹。”他放下绷带,指尖轻轻点在龟甲中心,一道笔直的裂痕从这里直抵边缘,像把劈开混沌的剑,“这叫‘破壁纹’,《夏小正》注解说‘龟甲裂穿,可破困局’。守关是困,驰援是破,你选哪个?”

驿使躺在草席上,疼得额头冒冷汗,草席被汗浸湿了一小片。他听见这话,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腿上的伤口刚结疤,一动又裂开了,血珠顺着麻布往外渗。“先生,王城真快守不住了……”他嘶声说道,声音里带着哭腔,“犬戎用冲车撞西门,城楼都塌了半截,守兵们踩着尸体往上填,百姓们扒着城墙哭,嗓子都喊哑了……可幽王还在琼楼里抱着褒姒喝酒,说‘犬戎不过是来要些财宝’……”

他突然抓住尹喜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肉里,眼里的血丝像蛛网:“求您了,再晚一步,洛阳就成炼狱了!我从王城跑出来时,看见犬戎在城外挖大坑,说是要……要活埋俘虏啊!”

尹喜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转身从墙上摘下佩剑。剑鞘是黑檀木的,上面用银丝嵌着北斗七星,斗柄直指剑尖,那是当年他刚任函谷关守将时,师父送的礼物。“张诚,你带两千人守关。”他“噌”地抽出剑,寒光映在脸上,将眼角的皱纹都照得清晰,“按星图所示,犬戎的主力都在洛阳城下,分兵回袭函谷的概率不到三成。就算来了,你凭关据守,镇星在关城上空照着,稳得住。”

他用剑鞘点了点星图上的一条细线:“我带三千人驰援,走‘潜龙道’。”那是条藏在秦岭余脉里的秘道,图上标注着“石径陡,仅容单骑,傍洛水支流”,“这是条近路,能比寻常官道快两天,正好赶在驿马星的光芒转弱前到洛阳。”

张诚猛地站起来,玄甲撞在案角,震得油灯都晃了晃。“我去驰援!你守关!”他梗着脖子,喉结上下滚动,“你懂星象,守关更稳妥,我去砍人就行,我这身蛮力不用也是浪费!”

尹喜将剑插回鞘,“咔”的一声轻响,像在敲板定音:“《甘石星经》说‘驿马星下,当有主使’,我识星象,能依着星轨找时机,这趟必须我去。”他从案上拿起龟甲,塞进张诚手里,那龟甲还带着他的体温,“你留着,每日卯时观星。若驿马星转暗,就是我们遇着麻烦,你带剩下的人来接应;若镇星犯关——”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就是犬戎真来偷袭,你就死守,别管我们。”

张诚捏着龟甲,指节泛白,那裂纹硌得手心发疼。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尹喜已经转身,从帐角拿起披风。那披风是羊毛的,边缘磨出了毛边,是去年冬天张诚给他缝的,说“关外风硬,挡挡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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