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试试这个(2/2)
刘建国没争辩,只请来三位社工现场连线汇报。
第一位讲述独居老人陈伯的故事:妻子去世两年,他每天清晨六点准时走进讲述亭,朗读她的日记片段。
三个月后,抑郁量表评分下降52%,社区跟踪观察确认其社交意愿显着提升。
第二位提到退伍老兵李广生,曾因战争创伤多年闭门不出。
自参与口述历史计划以来,通过反复讲述战场经历,ptsd发作频率降低七成。
最令人震惊的是第三位案例——某退休档案管理员,匿名投稿三十天忏悔录,详述二十年前如何奉命销毁一批敏感文件。
最终主动前往纪检部门自首,称“说出来,才算真正放下”。
会场一片寂静。
刘建国站在光影交界处,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我们建的不是亭子,是允许人‘卸下包袱’的地方。有些伤口,必须靠说出来才能愈合。”
会议结束,市长单独留他谈话。
“上级同意扩大试点范围,”市长说,“但有个条件——不能提具体名字。”
刘建国沉默良久。
窗外暮色渐浓,远处守灯广场的地灯又闪了一下,短暂而清晰。
他终于开口:“本来就不该提。”
几天后,黄素芬推着清洁车转入东街拐角。
雪已化了大半,石板路湿滑反光。
她习惯性地放慢脚步,扫帚轻拂过路边落叶堆。
前方就是一所老年活动中心,平日热闹,今日却格外安静。
直到她走近门口,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黄素芬推着清洁车缓缓停在老年活动中心门口,扫帚柄抵住门槛,金属轮子卡在湿滑的石板缝里,发出一声闷响。
争执声从门内传来,像一根绷紧的弦,在空荡的走廊上震颤。
“我听得清清楚楚!”一个苍老的声音固执地响起,“每天六点整,频道601.3,有人念名字——先是姓氏,再是编号,像从前点卯一样!昨儿还念到‘周’字头的……”
“你魔怔了。”另一人冷笑,“那台破收音机连天线都没了,还能收什么台?广播局早撤了短波网,现在全是数字信号。”
黄素芬没敲门,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屋内暖气不足,几位老人裹着厚衣围坐一圈,目光死死盯住茶几上那台老旧的红灯牌收音机。
外壳泛黄,旋钮松动,天线断口处露出干枯的铜丝,像是被时间咬断的神经末梢。
她没说话,蹲下身,指尖抚过机壳背面一道细小的刻痕——那是洪兴家属院当年流传的暗记:三横一竖,代表“听令不动”。
她认得这手法。
二十年前,那些被禁止联络的遗属们,就用废弃电话线、铝箔和旧磁带盒,手工绕制共振线圈,只为了在特定频率捕捉一丝可能存在的回响。
没人知道这些装置是否真的接收到过什么。但她们相信。
她默默从帆布包里取出一张折叠多次的纸,边缘已磨出毛边,字迹是用圆珠笔一笔一划写下的,墨水深浅不一,仿佛随时会被记忆擦去。
“试试这个。”她将纸片递向那位白发稀疏的老人。
老人接过,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调频旋钮。
他闭上眼,凭着肌肉记忆,一点一点转动刻度盘——601.3,那个从未存在于官方频谱上的数字。
沙沙声骤然增强。
电流杂音中,一段模糊的人声缓缓浮现,断续如梦呓:
“丙字乙组……今晚换岗……东南角补哨……风向偏北……”
声音极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像某种密语,又像某种仪式。
全屋寂静。
有人猛地站起,嘴唇颤抖:“这……这不是老赵的声音吗?他八年前就死了……可这语调……”
黄素芬静静看着那台机器,听见它内部残存的铜丝在微弱震动,仿佛有看不见的电流正穿过早已废弃的网络,在城市的地脉深处悄然穿行。
她转身离开,推车碾过湿漉漉的地砖,身后争执声再未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压抑的啜泣与低语。
风还在吹。
她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心想:原来有些信号,从来不需要发射塔,只需要一颗不肯闭嘴的心。
与此同时,七叔站在殡仪馆冰柜区外,手中捏着一张薄薄的物证单。
他刚挂断电话,掌心沁出一层冷汗。
无名流浪汉,男性,约五十岁上下,死于低温症,火化前例行检查,在夹克内袋发现一枚锈蚀徽章,丙字序列,编号模糊不可辨。
右手掌纹中央有长期持笔形成的硬茧,指甲缝残留微量碳粉,似常接触复写纸或打字机色带。
他执意要捡遗物。
当法医递来物证袋时,七叔手指一顿。
那枚徽章虽已斑驳,但他认得形状——洪兴旧制,仅限核心信使佩戴,每十年才补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