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纸灰叠影,膝下话温凉(2/2)

“爹,您还记得不?三妞小时候总偷您的旱烟杆,学您的样子叼着,被娘追着打,就往您怀里钻。”林骁的声音有些发哑,“前儿她跟我说,现在总算明白,为啥您总把烟杆擦得那么亮——那是娘给您上的蜡,说‘木头也得疼惜着’。”

三女儿往火盆里扔了张画,上面是她画的全家福:两个小人并肩坐在云朵上,下面围着三个稍大的小人,每个人手里都举着颗心。“这是给爹娘的,”她抹了把眼泪,“我们都想着您呢。”

日头偏西时,大女儿终于赶来了,手里还提着个保温桶。“爹,二妹,三妹,我给爹娘带了点埃及的椰枣粥。”她把粥倒进三个粗瓷碗里,摆在坟前,“娘总说想尝尝埃及的粥,现在终于能喝上了。”

四个大人一个孩子,围着坟头坐下,像从前围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大女儿说起埃及的落日,说像极了父亲烟袋锅里的火星;二女儿数着布店的新花样,说哪个颜色像母亲头巾的蓝;三女儿讲着饭馆的生意,说哪个回头客总夸她炖的汤有“家里的味”;林骁则絮絮叨叨地说今年的收成,说麦囤堆得比父亲在世时还高。

纸灰在风里打着旋,混着椰枣粥的甜、梅子酒的醇、糖葫芦的酸,落在每个人的衣襟上。林骁忽然看见,坟头的野菊丛里,有两只蝴蝶并着飞,一只蓝得像母亲的头巾,一只黄得像父亲的烟荷包,它们绕着供品飞了三圈,才慢慢往天边去,像被谁的目光牵着,走向夕阳里那片金红的光。

“爹,娘,我们走了。”林骁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过些日子收了秋,再来看您俩。”

三个女儿也跟着起身,往火盆里添了最后一沓纸钱。纸灰飞得很高,像无数只手,在半空里挥别。林骁回头望了眼坟头,供品在暮色里泛着柔和的光,那帧老照片被风拂得轻轻晃,照片上的人仿佛也在笑,笑里藏着岁月的暖,藏着那句没说出口的“常回家看看”。

回程的路上,孩子忽然指着天边喊:“太爷爷太奶奶在那儿!”众人抬头,只见晚霞铺了满天,像母亲绣的被面,又像父亲从埃及带回的那块红绒布,温暖得让人想落泪。林骁知道,父母从未真正离开,他们就藏在这晚霞里,藏在女儿们的话里,藏在每一次回来的脚步里,岁岁年年,都在等着这膝下承欢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