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光阴织锦,长岁寄天年(1/2)

林骁推开西厢房的木门时,晨露正从窗棂的雕花上滴落,在青砖地洇出细碎的水痕。父亲坐在临窗的竹椅上,手里捧着那本翻破了的《农桑要术》,阳光穿过他银白的发,在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影。听见动静,父亲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先是茫然,随即漾开笑意:“骁儿,今儿的露水重,菜畦的土该松了。”

“我这就去。”林骁应着,目光掠过父亲手腕上的旧银镯——那是母亲嫁给他时带的嫁妆,磨得发亮,却依旧圈着岁月的温度。父亲今年一百零五岁了,耳朵背了,眼睛也花得厉害,却每天雷打不动地要坐在窗边“看书”,其实字早就看不清了,只是习惯性地摩挲着泛黄的纸页,像在触摸那些早已刻进骨血的农耕岁月。

正往院里走,东厢房传来母亲的咳嗽声,林骁快步过去,见母亲正扶着床头想起身,鬓角的白发沾着些微汗。“娘,慢点。”他伸手搀住,指尖触到母亲胳膊上松弛的皮肤,像晒干的棉絮,轻得让人心疼。母亲今年一百零四岁,身子骨比父亲弱些,却依旧记得家里每个人的喜好,早上刚念叨着要给重孙女绣个虎头鞋,说“女孩子家,得有双辟邪的鞋”。

“你爹又在看那本书?”母亲喘着气问,被林骁扶到藤椅上坐下,“他呀,一辈子就认这些土理儿。”话里带着嗔怪,眼角的皱纹却堆着笑意。

“他是想当年呢。”林骁端来温水,看着母亲小口抿着,忽然想起三十年前,母亲还能踩着板凳够屋檐下的玉米,如今连走路都得人扶。可奇怪的是,她的记性却好得惊人,能清晰地说出二十年前某顿年夜饭的菜色,能准确地指出哪个孙辈该添衣裳了,那些琐碎的温暖,像她指间常年戴着的顶针,虽不起眼,却牢牢固定着这个家的日常。

吃过早饭,林骁扛着锄头去菜畦,远远看见父亲拄着拐杖,正蹲在油菜地里,用枯瘦的手指一点点扒拉着土。“爹,您咋下来了?”他赶紧过去扶,父亲却摆摆手,声音含混地说:“这土板结了,苗长不旺……”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咳嗽打断,咳得背都驼成了虾米。

林骁接过锄头,三下五除二把土松好,父亲在旁边看着,忽然说:“民国三十八年那年,也下过这么大的雪,你爷爷就是在那年冬天……”声音渐渐低下去,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林骁没接话,只是默默地把锄刃上的泥擦掉——父亲总爱说这些陈年旧事,有些林骁听过几十遍,有些却是第一次听,每一次都像在时光的河床上捡贝壳,虽不耀眼,却带着海水的咸涩与温润。

午后,重孙女放学回来,蹦蹦跳跳地扑到母亲怀里:“太奶奶,老师夸我字写得好!”母亲摸索着摸她的头,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颤巍巍地塞进孩子手里:“咱囡囡就是厉害,比你太爷爷强,他当年写个‘田’字都歪歪扭扭。”

父亲坐在旁边听着,忽然大声说:“我那是忙着种地,没空练字!”他耳朵背,说话总不自觉地拔高音量,惹得孩子咯咯直笑。母亲瞪他一眼:“就你有理。”这一幕,像极了林骁小时候常见的光景,只是当年的呵斥带着火气,如今却像老茶壶煮水,咕嘟着温情的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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