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旧历翻新,双影伴岁(2/2)
晚晴挎着竹篮进来时,正撞见林骁对着空碗出神。篮子里装着刚炸的丸子,金黄金黄的,混着肉香。“林大哥,我娘让我送点丸子来,说给婶当下酒菜。”她把丸子放在火盆边的小几上,见母亲在絮棉裤,便蹲下来帮忙理线,“婶,这棉花真白,絮出来的棉裤准暖和。”
母亲笑了,把一团棉塞给晚晴:“你也来试试,当年我教你娘织棉裤,她比你还笨,把棉花弄得到处都是。”晚晴的儿子小念凑过来,手里举着幅画:“太奶奶,你看我画的爷爷,戴着棉帽,可暖和了。”
画上的老人穿着厚厚的棉裤,戴着歪歪扭扭的棉帽,手里还牵着个老太太,两人站在雪地里,身后是冒炊烟的老屋。母亲接过画,用粗糙的手指摸着画里的棉裤,忽然哭了:“像,真像……你爷爷就爱穿我絮的棉裤,说‘暖和得能在雪地里打滚’。”
晚晴赶紧给母亲递了块手帕,小念趴在母亲膝头,用小手擦她的眼泪:“太奶奶不哭,等我长大了,给爷爷絮棉裤,比太奶奶絮的还暖和。”
父亲的藤椅在火盆边投下歪斜的影,像他生前的样子。母亲把画放在藤椅上,说“给你爷爷看看,小念画得多好”,又继续絮棉裤,针脚比刚才密了些,仿佛怕风从针眼里钻进去,冻着谁。
午后,雪又下了起来,像要把整个村子都埋进雪里。母亲说想晒晒太阳,林骁便扶她坐在藤椅上,父亲的蓝布衫搭在她肩上,像个温暖的影子。雪花落在蓝布衫上,很快化了,留下淡淡的水痕,母亲用手抚摸着,说“你爹出汗了,我给他擦擦”。
林骁望着远处的麦田,雪把田地盖得严严实实,像条厚厚的棉被。他忽然想起父亲总说“瑞雪兆丰年”,每年下雪,都要拉着母亲去田埂上转,说“看看麦子睡得香不香”。如今田埂上的脚印,换成了他和母亲的,只是走得更慢,更稳。
“骁儿,”母亲忽然开口,“把你爹的烟袋拿来,我给他装袋烟。”烟袋锅是空的,母亲却捏着烟杆,对着藤椅的方向比划,“抽袋烟暖暖身子,等会儿咱去看麦子。”
林骁没动,只是往火盆里添了块炭:“娘,雪太大,等晴了再去。”他知道,母亲说的“一起走”,从来不是真的要去哪里,而是想让那些刻在岁月里的习惯,继续活下去——像父亲在世时那样,絮棉裤,晒蓝布衫,在雪天里惦记着田埂上的麦子。
傍晚时,雪停了,夕阳把雪地染成金红。母亲靠在藤椅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没絮完的棉裤,嘴角带着笑,像梦见了父亲穿着新絮的棉裤,在雪地里给她摘冻红的山楂。林骁往她身上盖了条毛毯,毛毯上绣着朵石榴花,是母亲年轻时的手艺。
火盆里的炭还在烧着,映得堂屋暖暖的。林骁看着墙上的新历,日期一天天往前走,像条不停歇的河。他忽然明白,父母的“老”从来不是负担,他们的“修”也从来不是麻烦,而是用一辈子的时光,把“家”这个字缝得又暖又结实。
就像母亲絮的棉裤,针脚里藏着的,是比炭火更长久的暖;像父亲留下的藤椅,磨损处印着的,是比岁月更深厚的情。而他能做的,就是陪着母亲,把这些暖,这些情,一点点续下去,让每个冬天都有旧历的温度,让每条路,都有“一起走”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