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春风预渡鬼门关(2/2)
“我数到三,一起冲。”陈峰低声说,“记住,别停,别回头。”
“一、二、三!”
两道黑影窜出灌木丛,踏上了冰带。脚下的冰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像蛛网一样蔓延。但两人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冲出了十几米。
“跟上!”后面的小组依次冲出。
冰带上,四十道人影如离弦之箭。对岸的日军岗楼似乎发现了异常,探照灯扫向江面。但江风卷起的雪沫形成了天然的掩护,灯光在冰面上晃过,没有停留。
陈峰已经冲到了江心。这里的冰层最薄,踩上去像踩在棉絮上。突然,咔嚓一声,他左脚下的冰塌了!
冰冷的江水瞬间淹没到膝盖。赵山河反应极快,猛拉绳索,把陈峰拽了上来。两人不敢停留,继续前冲。
但后面的一个小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两个战士脚下的冰层整体崩塌,两人掉进江中。绳索绷紧,把前后两组都拖向冰窟。
“割断绳子!”陈峰回头吼道。
但已经晚了。冰层连续崩塌,五个战士掉进了刺骨的江水。他们在水中挣扎,但厚重的棉衣迅速吸水,像石头一样往下沉。
“救人!”赵山河要往回冲。
“不行!”陈峰死死拉住他,“回去就是送死!继续前进!”
“可是……”
“这是命令!”
剩下的三十五人咬着牙,头也不回地冲过最后一段冰带,爬上了对岸的乱石滩。回头望去,江面上只剩下几个翻滚的漩涡,那五个战士已经不见了踪影。
对岸的日军岗楼警报大作,探照灯疯狂扫射江面。机枪子弹打在冰层上,溅起无数冰屑。
“撤!进树林!”陈峰嘶哑着嗓子命令。
三十五人冲进对岸的密林,一直跑到安全地带才停下。每个人都喘着粗气,有的人跪在地上呕吐——不是累的,是悲伤和恐惧。
陈峰清点人数:三十五,少了五个。那五个都是老战士,跟着他从沈阳一路打过来的。
“记下名字。”他声音沙哑,“等胜利那天,我们要回来,把他们的名字刻在江边的石头上。”
赵山河红着眼睛,在随身的小本子上写下五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像刀刻在心口。
这一夜,队伍在悲伤和疲惫中度过。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啜泣声。
第二天,陈峰强打精神,带着队伍继续西行。他们进入了日军控制相对薄弱的山区——这里山高林密,日军的大部队展不开,只能靠小股部队巡逻。
但也更危险。因为这里的“集团部落”政策推行得最彻底,百姓都被赶进了集中营式的部落,山林里几乎找不到可以信任的群众。
第三天中午,他们在一个山谷里发现了异常。
山谷深处,有十几间简陋的木屋,冒着炊烟。但诡异的是,木屋周围没有田地,没有牲畜,也没有人活动的迹象。
“队长,不对劲。”赵山河举起望远镜,“这不像正常的村子。”
陈峰观察了一会儿:“派两个人摸过去看看。小心点。”
两个身手最好的战士猫腰靠近木屋。十分钟后,一人返回,脸色惨白:“队长……屋里……屋里全是死人!”
“什么?”
“至少三十多具尸体,有男有女,还有孩子。都……都烂了,但看衣服,应该是咱们中国人。”
陈峰心中一紧:“带我去看看。”
众人小心翼翼地靠近木屋。离得还有几十米,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木屋的门敞开着,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的躺在床上,有的倒在门口,姿态痛苦。
林晚秋学过医,强忍着恶心检查了几具尸体:“没有枪伤,没有刀伤。但尸体表面有红斑、水疱,像是……瘟疫。”
“瘟疫?”赵山河脸色变了,“快撤!会传染!”
“等等。”陈峰蹲下身,仔细查看一具男尸的手臂。尸体的手臂上,有一个圆形的烙印,像是用烧红的铁烙上去的,图案很怪异:一个圆圈,里面有三个点。
“这不是瘟疫。”陈峰的声音发冷,“这是细菌实验。”
他想起了伊万少尉提到的731部队。这些尸体,很可能是日军细菌实验的“材料”,实验结束后被抛弃在这里。
“队长,你看这个。”一个战士在另一间木屋里发现了东西——几个破碎的玻璃瓶,上面印着日文:“防疫”“绝密”。
陈峰拿起一个玻璃瓶碎片,对着光看。瓶壁上残留着一些褐色的粉末。
“把所有能带走的东西都带上。”他命令道,“特别是这些玻璃瓶。小心点,别直接用手碰。”
“队长,咱们带这些死人东西干啥?”王铁柱不解。
“这是证据。”陈峰眼神冰冷,“小鬼子在咱们的土地上,用咱们的同胞做实验的证据。总有一天,这些东西要公之于众,让全世界看看,日本人干了什么!”
战士们用布包好玻璃瓶碎片,又找到了几份烧了一半的文件——上面有“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特别移送”等字样。
就在他们准备撤离时,山谷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
“鬼子来了!快走!”
三十五人冲出木屋,向山林深处狂奔。身后,日军的卡车已经开进了山谷,跳下几十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的士兵,看起来不像普通日军。
“分散跑!”陈峰吼道,“到预定的二号汇合点集合!”
队伍化整为零,钻进了密林。陈峰和赵山河带着五个战士,朝西北方向突围。
穿着防护服的日军没有深追,而是迅速包围了木屋区域,开始喷洒某种药水。浓烈的消毒水味道随风飘来,令人作呕。
陈峰等人一口气跑了十里,确定甩掉了追兵,才停下来喘息。
“队长,那些穿白衣服的……是啥玩意儿?”一个战士心有余悸。
“魔鬼。”陈峰只说了两个字。
他拿出那些玻璃瓶碎片和烧焦的文件,小心翼翼地包好。这些东西很轻,却比千钧还重。
因为他们揭开了一个地狱的盖子。
五、磐石血战
四月二十八日,先遣队抵达磐石县境内。
这里是长白山向松辽平原过渡的地带,山势渐缓,日军控制力增强。按照原计划,他们应该在这里与一支地下党的交通站取得联系,获取下一步行动的情报。
但交通站出事了。
陈峰带着赵山河和两个战士,扮成山货贩子,来到磐石县城外的刘家屯。按照约定,交通站设在屯里刘铁匠的铺子里。
可当他们赶到时,铁匠铺已经化为一片焦土。断壁残垣间,还能看到烧焦的尸体——不止一具。
“来晚了。”赵山河蹲下,检查着灰烬,“火是昨天烧的。看这手法,是鬼子干的。”
陈峰环顾四周。屯子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声狗叫都没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撤!”他当机立断。
但已经晚了。
屯子四周突然响起哨子声,紧接着,日军从各个巷口涌出,至少有一个中队。同时,屋顶上架起了机枪,封锁了所有出路。
“中埋伏了!”赵山河拔出手枪。
“别硬拼!”陈峰拉住他,“进院子!”
四人退进铁匠铺旁边的一个废弃院子。院子有土墙,能暂时抵挡子弹。但被包围是迟早的事。
“队长,咋办?”一个年轻的战士声音发颤。
陈峰迅速观察地形。院子后面是片菜地,再往后就是山林。但菜地开阔,冲出去就是活靶子。
“老赵,你带他俩从后墙挖洞,往山林方向挖。我在这里吸引火力。”陈峰架起步枪。
“不行!你……”
“执行命令!”陈峰吼道,“这是唯一的活路!”
赵山河红着眼,带着两个战士开始用刺刀挖墙。土墙年久失修,很快挖出一个洞。
这时,日军的劝降声通过喇叭传来:“里面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皇军优待俘虏!”
陈峰瞄准喇叭的方向,一枪打碎了喇叭。回应他的,是密集的机枪扫射。
土墙被打得千疮百孔。陈峰躲在一个石磨后面,冷静地还击。每一枪都带走一个日军,但敌人太多了。
“队长,洞挖通了!”赵山河喊道。
“你们先走!我断后!”
“一起走!”
“滚!”陈峰回头怒吼,“这是命令!”
赵山河一咬牙,带着两个战士钻出墙洞,冲向山林。日军发现了他们,调转枪口。陈峰趁机探身,连续射击,压制住日军火力。
子弹打光了。他拔出最后两颗手榴弹,拉开弦,等了两秒,扔向日军最密集的地方。
“轰!轰!”
爆炸暂时挡住了日军。陈峰转身冲向墙洞。但就在他即将钻进洞口的瞬间,一颗子弹击中了他的右腿。
剧痛传来,他一个踉跄摔倒。回头看去,日军已经冲进了院子。
完了。
陈峰拔出匕首,准备最后一搏。但就在这时,山林方向突然响起密集的枪声——不是三八式,是汉阳造、辽十三式,还有一挺轻机枪的扫射!
“是赵副队长!”陈峰精神一振。
赵山河没有走远,他带着两个战士绕到日军侧翼,发起了突袭。日军猝不及防,阵型大乱。
“队长,快走!”赵山河的吼声传来。
陈峰咬牙爬起来,拖着伤腿钻出墙洞。菜地里,赵山河和两个战士正拼命射击,为他掩护。
“撤!一起撤!”陈峰吼道。
四人交替掩护,冲进了山林。日军紧追不舍,子弹在耳边呼啸。
跑出二里地,陈峰的右腿已经麻木了,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鲜血浸透了裤腿,在雪地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红印。
“队长,我背你!”赵山河要蹲下。
“不行!这样谁都跑不掉!”陈峰推开他,“你们先走,到汇合点等我!”
“放屁!”赵山河眼睛红了,“要死一起死!”
正争执间,前方突然又响起枪声——但这次是从他们背后传来的,打的是追兵!
“是自己人!”一个战士惊喜道。
树林里冲出十几个人,穿着破旧的灰布军装,领头的是个精瘦的汉子,端着一支三八式步枪,枪法奇准,连续撂倒三个日军。
“同志!往这边走!”汉子喊道。
陈峰等人来不及多想,跟着汉子钻进一条隐蔽的山沟。七拐八绕,甩掉了追兵。
最终,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有哨兵,看到汉子,敬了个礼:“周队长!”
汉子点头,带陈峰等人进洞。洞里点着松明,有二十多人,都带着伤,但眼神警惕。
“你们是……”陈峰问。
“磐石游击队,周保中部的。”汉子自我介绍,“我叫周铁柱,游击队长。你们是抗联的同志吧?”
陈峰松了口气:“抗联第七支队,陈峰。”
“陈峰?”周铁柱眼睛一亮,“你就是那个‘雪原孤狼’陈峰?杨司令提过你!”
“杨司令现在在哪?”
“在蒙江一带活动,离这里还有两百多里。”周铁柱说,“你们是来西征的吧?可惜,来晚了一步。磐石的交通站三天前被鬼子端了,我们也是刚逃出来。”
陈峰心中沉重:“磐石的地下组织……”
“损失惨重。”周铁柱神色黯然,“鬼子这次下了血本,动用了特高课,很多同志被捕、牺牲。但我们还活着,还在战斗。”
他看了看陈峰的伤腿:“林大夫,给陈队长处理一下伤口。”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同志过来,熟练地剪开陈峰的裤腿。子弹贯穿了大腿肌肉,没伤到骨头,但失血很多。林大夫用烧红的匕首烫了伤口止血,疼得陈峰满头冷汗,但咬紧牙关没出声。
“队长,你这伤得养一阵子。”赵山河担忧道。
“没时间了。”陈峰摇头,“我们必须尽快跟杨司令会合。”
“陈队长,我有个建议。”周铁柱说,“你们先在我们这里休整几天,等伤好点再走。另外,我知道一条秘密通道,可以绕过鬼子的主要封锁线,直通红石砬子——杨司令的一个秘密联络点在那里。”
陈峰想了想:“那就麻烦周队长了。”
接下来的三天,队伍在游击队驻地休整。陈峰的伤口开始愈合,但走路还一瘸一拐。他利用这段时间,与周铁柱交流了敌情和战术。
周铁柱是个老抗联,1932年就参加了磐石工农反日义勇军,后来编入杨靖宇的第一军。他对这一带的地形和敌情了如指掌。
“鬼子今年的大讨伐,比往年都狠。”周铁柱抽着旱烟,“他们在主要路口设了卡子,有装甲车巡逻。山林里还派了‘讨伐队’,专门搜剿小股抗联。更麻烦的是,鬼子搞了‘连坐法’,一个屯子发现抗联,全屯杀光。”
陈峰沉默。这些他都知道,但亲耳听到,还是心头沉重。
“不过,老百姓的心是向着咱们的。”周铁柱话锋一转,“前几天,我们在刘家屯被围,就是屯里的王大爷冒着风险给咱们报的信。可惜……他后来被鬼子抓了,活活用刺刀挑死了。”
他顿了顿:“但王大爷临死前说了一句话:‘告诉抗联,俺们老百姓等他们回来’。”
山洞里一片寂静。松明火把噼啪作响,映着每一张坚毅的脸。
第四天,陈峰的伤好转,决定出发。
周铁柱派了五个熟悉地形的游击队员当向导,带着陈峰的先遣队继续西行。临别时,他握住陈峰的手:“陈队长,见到杨司令,替我问个好。就说,磐石的同志们还在战斗,不会给抗联丢脸。”
“一定。”
两支队伍在山洞口分别。陈峰回头望去,周铁柱和他的游击队员们站在晨光里,身影单薄,却像山一样坚定。
这就是中国的脊梁。他想。无论多么艰难,总有人站着,总有人在战斗。
队伍再次上路。有了向导,行军顺利了很多。他们避开大路,走山间小道,偶尔遇到日军的巡逻队,也能提前发现、规避。
五天后,他们抵达红石砬子。
这是一处险峻的山崖,崖壁上有个天然岩洞,易守难攻。岩洞里果然有抗联的联络员——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叫小石头,机灵得像山里的猴子。
“陈队长!可算等到你们了!”小石头兴奋地说,“杨司令三天前来过,留了话:如果你们到了,就在这里等他。他五天后会再来。”
“杨司令现在在哪?”
“在蒙江打游击呢。”小石头说,“鬼子最近在蒙江搞‘归屯并户’,杨司令带着部队,专门打鬼子的运输队,破坏他们的计划。”
陈峰点头。这正是杨靖宇的风格——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队伍在红石砬子驻扎下来。陈峰利用这难得的休整时间,重新整编队伍,补充给养——小石头带来了粮食和药品,虽然不多,但能救急。
第五天傍晚,杨靖宇果然来了。
他只带了八个警卫员,风尘仆仆,但精神矍铄。见到陈峰,他大步走过来,用力握住陈峰的手:“陈峰同志!终于见到你了!”
陈峰也激动。这位东北抗联的领袖,在后世的历史书上是个传奇。而现在,他就站在面前,手掌粗糙有力,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杨司令,久仰。”
两人进洞详谈。陈峰汇报了先遣队的情况,特别是发现日军细菌实验证据的事。杨靖宇听完,脸色凝重。
“这件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他说,“去年我们在哈尔滨附近活动时,有老乡说,日本人在平房区搞了个大院子,整天冒白烟,还有怪味。进去的人,没见出来的。”
“我们必须揭露这件事。”陈峰说,“这是反人类的罪行。”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杨靖宇摇头,“我们力量太小,就算把证据公之于众,国际上也没人理会。当务之急,是西征,打通与关内的联系。只有全国抗战形成了,我们才有力量跟鬼子算总账。”
他顿了顿:“陈峰同志,西征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们准备好了。”陈峰坚定地说,“但需要司令的统一指挥。”
“好!”杨靖宇一拍大腿,“我这边能抽调两个连,加上你的队伍,一共三百人左右。路线我已经勘测好了:从红石砬子出发,向西经桦甸、磐石,在梅河口一带渡辽河,然后进入辽宁,在桓仁与第二军会合。第二军会派部队接应我们,一起向西打。”
“第二军”指的是抗联第二军,军长是王德泰,政委是魏拯民,主要在长白山西麓活动。
“时间呢?”陈峰问。
“五月十五日出发。”杨靖宇说,“现在是五月八日,还有七天准备时间。你这几天好好养伤,把队伍整编好。西征的路上,可没有休整的机会。”
两人一直谈到深夜。杨靖宇详细介绍了西征路线的地形、敌情、群众基础,陈峰也分享了他对现代游击战的理解。两人在战术上有很多共鸣,都强调机动灵活、避实击虚。
“陈峰同志,你是个难得的将才。”杨靖宇最后说,“等西征成功,跟八路军会师后,我希望你能把你这套战术,传授给更多的同志。”
“我一定尽力。”
杨靖宇走后,陈峰彻夜未眠。他站在崖顶,望着西南方向的星空。那里,是他的来路,也是他的去路。
七天后,一场改变东北抗联命运的远征,就要开始。
而他,将再次走向未知的战场。
六、暗流汹涌
五月十二日,距离西征出发还有三天。
红石砬子密营里,紧张的准备进入最后阶段。战士们擦拭枪支,缝补行装,炒制干粮——把高粱米、玉米面炒熟,磨成粉,混上盐,这就是未来一个月的主食。
陈峰的腿伤基本痊愈,但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疤痕。林晚秋从留守处派来的通信员带来了消息:后方基地已经建立,伤员得到妥善安置,还筹集到了一批粮食,正通过地下交通线往西运送。
“林同志说,她会带着留守部队,在长白山等你们回来。”通信员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子,叫二娃,说话还带着稚气,“她还让我带句话:活着回来。”
陈峰接过二娃带来的信——是林晚秋亲笔写的,只有短短几行:
“陈峰:见字如面。后方一切安好,勿念。西征路险,保重身体。我在这里,等你们凯旋。晚秋,五月十日。”
他把信折好,贴身收藏。这封信很轻,却像有千钧重。
下午,老烟枪从哈尔滨传回了紧急情报。
情报是通过地下交通线层层传递的,用密语写在香烟盒的锡纸背面。陈峰破译后,脸色大变。
“队长,怎么了?”赵山河问。
陈峰把译好的情报递给他。赵山河看完,也倒吸一口凉气。
情报内容如下:
“关东军司令部五月十日会议决定:对东北抗联发动‘五月大讨伐’。投入兵力:关东军第二、第四、第八师团各一部,伪满军三个旅,总计五万人。讨伐重点:长白山西麓及辽东山区的抗联主力。特别命令:务必剿灭杨靖宇、陈峰部。行动时间:五月二十日开始。”
“五月二十日……”赵山河计算着,“我们十五日出发,二十日刚好走到辽河附近。鬼子这是要堵我们的路!”
“不止。”陈峰指着地图,“你看,鬼子的兵力部署:第二师团在松花江沿线,第四师团在辽东山丘,第八师团在热河边境。这是三面合围,要把我们堵死在辽宁东部山区。”
“那怎么办?还走吗?”
“走!必须走!”陈峰斩钉截铁,“现在不走,等鬼子完成合围,我们就真的成瓮中之鳖了。唯一的生机,就是抢在合围完成前,冲出去!”
他立刻派人通知杨靖宇。杨靖宇接到情报,连夜赶来红石砬子。
两人再次密谈。
“情报可靠吗?”杨靖宇问。
“老烟哥的情报,从未出错。”陈峰说。
杨靖宇盯着地图,良久,一拳砸在桌上:“鬼子这是下了血本啊。五万人,够打一场大会战了。”
“司令,我建议:提前出发。明天就走,打鬼子一个时间差。”
“明天?”杨靖宇皱眉,“队伍还没完全准备好,特别是粮食……”
“边走边筹。”陈峰说,“总比被鬼子围住饿死强。”
杨靖宇沉思片刻,最终点头:“好!就明天!我马上通知部队,连夜集结。”
命令下达,密营里顿时忙碌起来。原本计划三天的准备工作,要在一夜之间完成。战士们彻夜未眠,打包、装车、检查武器。
陈峰也忙得脚不沾地。他重新调整了行军序列:杨靖宇的主力在前,他的先遣队居中,伤员和物资在后。同时派出三支侦察小队,分别探查三个方向的敌情。
凌晨三点,一切准备就绪。
三百二十七名抗联战士在红石砬子下的山谷里集结。没有誓师大会,没有豪言壮语,只有一张张坚毅的面孔,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像一座座沉默的山。
杨靖宇站在一块岩石上,声音不高,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同志们,我们就要出发了。这条路,很难走。要过江,要爬山,要穿过鬼子的封锁线。可能会死很多人,包括我,包括陈峰队长,包括在座的每一个人。”
他顿了顿:“但我还是要走。为什么?因为在我们身后,是三千五百万东北同胞,他们被鬼子蹂躏了六年,等着我们去解救。在我们前面,是四万万全国同胞,他们就要站起来,跟鬼子拼命。我们这些在东北最早抵抗的人,不能掉队。”
“今天,我们向西走。不是逃跑,是进攻。我们要把抗联的旗帜,插到热河,插到华北,插到全中国!让鬼子知道:中国人,杀不完!中国地,占不尽!”
“出发!”
三百二十七人,像一支沉默的利箭,射向西南方的黑暗。
陈峰走在队伍中间,回头望了一眼长白山的方向。那里有他战斗了六年的土地,有牺牲的战友,有等他的林晚秋。
“等我回来。”他在心里说。
然后转身,大步跟上队伍。
天亮了。五月的阳光照在山路上,照在这支衣衫褴褛却意志如钢的队伍身上。
西征,开始了。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哈尔滨,关东军司令部里,一场针对他们的阴谋,也正在展开。
新任关东军情报课长中村孝太郎少将,看着墙上的地图,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杨靖宇,陈峰……这次,你们插翅难飞。”
他身边的副官低声问:“将军,真的要动用那支部队吗?”
“当然。”中村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对付这些顽固的‘马贼’,常规手段已经没用了。就让‘防疫给水部’的专家们,展示一下‘科学剿匪’的威力吧。”
地图上,一条红色的箭头,正从哈尔滨指向辽东山丘。
而那箭头所指的方向,正是陈峰他们西征的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