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灯红酒绿与明争暗斗(2/2)

刘先生沉吟片刻:“好吧。今天下午三点,贝尔会在国际饭店的咖啡厅见一个朋友。你可以假装偶然遇到他,我把暗号告诉你。”

刘先生说了接头暗号和贝尔的特征:四十多岁,高个子,金发,左脸颊有颗痣。

“记住,咖啡厅里可能有特务。一定要小心。”刘先生嘱咐。

陈峰点点头:“谢谢刘先生。还有一件事,我和我太太现在没地方住,昨晚的旅馆暴露了。”

“我安排。”刘先生说,“法租界有个安全屋,是我的一个朋友家,他是法国商人,同情中国革命。你们可以去那里暂住。”

刘先生写了个地址,递给陈峰:“下午一点,会有人去接你们。暗号是:‘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散步’。”

回到茶馆,林晚秋正在焦急等待。看见陈峰回来,松了口气:“怎么样?”

“联系上了。”陈峰简单说了情况,“下午去见美国记者。现在我们先去安全屋。”

两人离开四马路,叫了辆黄包车,往刘先生给的地址去。地址在法租界的西区,是一片高级住宅区,都是花园洋房。

一点整,他们在一栋红砖洋房前下车。刚站定,一个穿西装的中国男人走出来,五十多岁,戴着礼帽。

“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散步。”男人说。

“是啊,适合散步。”陈峰回答。

暗号对上了。男人点点头:“请跟我来。”

他带他们走进洋房。屋里很宽敞,铺着地毯,摆着西洋家具。一个法国老人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报纸。

“这位是杜邦先生。”男人介绍,“杜邦先生,这就是刘先生说的两位朋友。”

杜邦放下报纸,站起身。他七十多岁,白发稀疏,但眼睛很亮。“欢迎,欢迎。”他用法语说,然后改用生硬的中文,“你们安全,在这里。”

“谢谢杜邦先生。”陈峰说。

杜邦摆摆手:“不用谢。我年轻时在中国做生意,中国人对我很好。现在日本人打中国,不对。我帮助你们,应该的。”

男人安排他们住在二楼的一个房间。房间很舒适,有独立的卫生间,还有阳台。

“你们先休息。”男人说,“下午两点半,我来接你们去国际饭店。记住,贝尔记者三点到,你们要在他朋友离开后,单独见他。”

男人走后,陈峰检查了房间。很安全,窗户对着后院,有围墙。他把文件藏在床垫下面,只带了几张关键的照片。

“陈峰,我跟你一起去。”林晚秋说。

“不行,太危险。”

“两个人一起,像夫妻,容容易引起怀疑。”林晚秋坚持,“而且我可以帮忙望风。”

陈峰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劝不住:“好吧,但你要答应我,一有危险,立刻走,不要管我。”

“我答应。”

下午两点半,男人准时来了。他开着一辆黑色轿车,载着陈峰和林晚秋去国际饭店。

国际饭店是上海最豪华的酒店之一,在南京路上,二十四层高,是当时远东最高的建筑。咖啡厅在二楼,落地玻璃窗,能看见外面的街景。

陈峰和林晚秋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男人没进来,在车里等。

三点整,一个高个子金发外国人走进咖啡厅,左脸颊有颗痣——正是约翰·贝尔。他在预定的位置坐下,等朋友。

陈峰观察着咖啡厅里的人。有几个看似普通的客人,但举止有些可疑:一个人不停地看表,一个人报纸拿反了,还有一个人总往贝尔的方向瞟。

“有特务。”陈峰低声说,“至少三个。”

“那怎么办?”

“等。”陈峰说,“等贝尔的朋友来了再说。”

十分钟后,贝尔的朋友来了,是个中国学者模样的人。两人交谈起来,声音很低,听不清内容。

陈峰耐心等待。半小时后,贝尔的朋友起身告辞。贝尔一个人坐着,慢慢喝着咖啡。

机会来了。

陈峰对林晚秋使了个眼色,然后站起身,走到贝尔桌前:“请问是贝尔先生吗?”

贝尔抬起头,警惕地看着他:“你是……”

“刘先生让我来的。”陈峰用英语说,“关于一些您可能感兴趣的材料。”

贝尔眼神一动:“什么材料?”

“关于日本人在东北做的事情。”陈峰压低声音,“如果您有兴趣,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谈。”

贝尔犹豫了一下,但记者的本能让他点头:“好。去哪儿?”

“酒店外面,我的车里。”

两人起身往外走。林晚秋跟在后面,警惕地观察四周。她看见那几个可疑的人也站了起来,跟了上来。

“陈峰,有人跟踪。”她小声说。

陈峰也发现了。但他没停,继续往外走。只要上了车,就能甩掉他们。

但就在他们走出酒店大门时,意外发生了。

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冲过来,停在酒店门口。车上跳下几个人,都穿着黑西装,手里拿着枪。

“七十六号!”有人惊呼。

七十六号是汪精卫伪政府的特务机关,专门抓捕抗日分子,手段残忍。

那几个人直接冲向贝尔和陈峰。陈峰立刻拔枪,但对方人多,而且酒店门口人流量大,开枪会伤及无辜。

“分开跑!”陈峰对林晚秋喊。

他拉着贝尔往一个方向跑,林晚秋往另一个方向。七十六号的特务分头追。街上顿时大乱,行人尖叫躲避。

陈峰和贝尔钻进一条小巷。小巷很窄,堆满了杂物。陈峰一边跑一边回头开枪,逼退追兵。

但跑着跑着,前面没路了——是个死胡同。

“该死!”陈峰骂了一句。

追兵已经堵住了巷口,慢慢逼近。五个人,五把枪。

“把东西交出来,饶你们不死。”领头的特务说。

陈峰看了看四周,三米高的墙,爬不上去。他手里只有一把枪,六发子弹,对方五个人。

绝境。

但就在这时,墙头上突然出现一个人,扔下两条绳子:“快上来!”

是林晚秋!她不知怎么爬上了隔壁房子的屋顶。

陈峰来不及多想,把贝尔推到墙边:“快爬!”

贝尔抓住绳子,笨拙地往上爬。陈峰在下面掩护,开枪逼退特务。一个特务中弹倒地,但另外四个继续逼近。

贝尔终于爬上去了。林晚秋拉他上屋顶。陈峰最后一个爬,但爬到一半,子弹打中了绳子。

绳子断了,陈峰摔下来。但他反应极快,落地时一个翻滚,躲到一堆木箱后面。

“陈峰!”林晚秋在屋顶上尖叫。

“别管我,带贝尔先生走!”陈峰喊。

但林晚秋没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往下一扔。瓶子摔碎,冒出一团白烟——是烟雾弹,她在野战医院时用来自卫的。

烟雾弥漫,特务们咳嗽着,视线受阻。陈峰趁机爬上墙头,林晚秋在上面拉他。

三人终于都上了屋顶。屋顶连着屋顶,他们在上面奔跑,跳过一个个天井。下面的特务追不上,只能开枪,但打不中。

跑了好几条街,终于甩掉了追兵。他们在一个阁楼里停下来,气喘吁吁。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贝尔惊魂未定。

“中国人。”陈峰说,“贝尔先生,我们找您,是想给您看一些东西。”

他从怀里掏出那几张照片,递给贝尔。贝尔接过来,只看了一眼,就脸色大变:“上帝啊……这是……”

“日本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在哈尔滨用活人做细菌实验。”陈峰说,“这些照片是一个日本技术人员偷出来的,他因为良心不安,把证据交给了我们。”

贝尔一张张看着照片,手在发抖:“这……这是真的?”

“千真万确。”陈峰又拿出田中的证词,“这是他的证词,详细记录了实验过程。贝尔先生,您是记者,请您把真相公之于众,让全世界知道日本人的罪行。”

贝尔沉默了很久,最终抬起头,眼神坚定:“我会的。这些照片和文件,我会想办法送到美国,登在《纽约时报》上。但是你们……你们怎么办?七十六号在抓你们。”

“我们有办法。”陈峰说,“贝尔先生,这些证据就拜托您了。请您一定要小心,日本人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您。”

贝尔点点头,小心地把照片和文件收好:“我会的。你们……保重。”

陈峰和林晚秋送贝尔到安全的地方,然后返回杜邦先生家。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文件送出去了,但代价太大了,差点丢了性命。

回到杜邦家,刘先生已经在等他们了。

“听说出事了?”刘先生脸色凝重。

“嗯,七十六号的人。”陈峰说,“不过文件已经交给贝尔记者了。”

“那就好。”刘先生松了口气,“但是你们暴露了。七十六号、日本特务,现在都在找你们。上海不能待了,必须马上离开。”

“去哪儿?”

“香港。”刘先生说,“从香港可以转道去重庆,再到延安。我已经安排好了船,明天一早出发。”

“这么快?”

“越快越好。”刘先生说,“今晚你们就住这里,不要出去。明天早上五点,有车来接你们去码头。”

晚上,杜邦先生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牛排、面包、红酒。但陈峰和林晚秋都吃得不多。

饭后,杜邦先生拿出一个信封:“这个,给你们。”

陈峰打开,里面是一叠美金和几张船票。

“杜邦先生,这……”

“收下。”杜邦先生说,“你们是英雄,我应该帮助。到了香港,有困难,找这个人。”他递上一张名片,上面是一个香港商人的地址。

“谢谢您,杜邦先生。”陈峰感动地说。

杜邦摆摆手,用法语说了一句什么。刘先生翻译:“他说,愿上帝保佑你们,保佑中国。”

夜深了,陈峰和林晚秋在房间里收拾行李。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就是几件衣服,还有那份已经送出去的文件副本——陈峰留了备份,以防万一。

“陈峰,你说贝尔记者能把消息发出去吗?”林晚秋问。

“能。”陈峰说,“《纽约时报》影响力很大,一旦登出来,全世界都会知道。”

“那会不会……引发国际干涉?让日本人停止暴行?”

陈峰沉默了。他知道历史,知道731部队的罪行要到战后才被揭露,而且美国为了得到实验数据,甚至包庇了石井四郎等人。但他不能告诉林晚秋这些。

“至少,会让更多人知道真相。”他最终说,“知道我们在为什么而战。”

林晚秋靠在他肩上:“陈峰,等到了延安,咱们就结婚,好吗?不等抗战胜利了,现在就结。”

“好。”陈峰搂住她,“到了延安就结。”

窗外,上海滩的霓虹灯依然闪烁。这座不夜城,见证了太多的离别和牺牲。

明天,他们将再次启程,前往下一个战场。

但陈峰不知道,佐藤英机已经来到了上海。此刻,他正站在外滩的汇丰银行大楼顶楼,用望远镜看着黄浦江上的船只。

“陈峰君,你逃不掉的。”他轻声自语,“上海,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江风吹来,带着寒意。一九三八年的冬天,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