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计划未成反被追杀(1/2)

一、黄海迷雾

一九三七年十二月二十四日,黄海海面。

“海鸥号”在晨雾中缓缓航行,像个蹒跚的老人。海面上笼罩着浓重的水汽,能见度不足五十米。船长安德森站在驾驶舱里,透过玻璃窗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眉头紧皱。

“这该死的雾,什么时候能散?”他嘟囔着,用的是英语。

大副看了看气压计:“恐怕要到中午了,船长。现在这季节,黄海上经常这样。”

安德森骂了一句,回头看了看坐在角落里的两个人——那对从天津上船的“中国夫妻”。男人三十岁左右,面色沉稳,即使在颠簸的船舱里也坐得笔直。女人年轻些,脸色有些苍白,紧紧挨着男人。他们带着几个箱子,说是做药材生意,但安德森觉得不像。不过收了钱,他懒得管闲事。

“还有多久到青岛?”男人用流利的英语问。

“如果雾散了,下午三点能到。”安德森说,“不过看这情况,可能要晚上了。”

男人点点头,不再说话。安德森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船舱里,陈峰确实握着手枪。从离开天津开始,他就没有放松过警惕。佐藤英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青岛码头一定布满了眼线。

林晚秋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陈峰,我有点怕。”

“怕什么?”

“不知道。”林晚秋摇头,“就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我们在一个很大的码头上,很多人围着我们,然后枪响了……”

陈峰搂紧她:“别胡思乱想。到了青岛,有地下党的同志接应,我们会安全的。”

“可是万一……”

“没有万一。”陈峰打断她,“晚秋,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回头。那些文件必须送到延安,这是田中先生用命换来的,是老刘和小李用命保护的。”

林晚秋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握住陈峰的手。她的手心全是汗。

上午十点,雾开始散去。阳光穿透水汽,在海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出现了陆地的轮廓,那是山东半岛。

“看到陆地了!”水手在甲板上喊。

陈峰和林晚秋走上甲板。海风吹来,带着咸腥味。远处的海岸线越来越清晰,能看见山峦的起伏,还有零星的渔船。

“那就是青岛。”安德森指着前方,“德国人建的港口,现在是日本人的了。”

确实,随着距离拉近,能看见港口里停泊着几艘军舰,悬挂着日本国旗。码头上人来人往,起重机在装卸货物,一派繁忙景象。但在这繁忙之下,是沦陷区的压抑和屈辱。

“船长,能不能不在主码头靠岸?”陈峰忽然说。

安德森愣了一下:“为什么?”

“主码头检查太严。有没有小一点的码头,比如渔码头?”

安德森想了想:“南边有个小渔港,平时只有渔船进出。不过你们要在那儿下船?”

“对。我们付双倍船费。”

看在钱的份上,安德森答应了。他下令改变航向,往南边的小渔港驶去。

中午时分,“海鸥号”在一个简陋的渔港靠岸。这里确实偏僻,只有几艘破旧的渔船,岸上堆着渔网和木箱。几个渔民好奇地看着这艘突然出现的商船。

陈峰和林晚秋迅速下船。安德森站在船舷边,看着他们:“祝你们好运。”

“谢谢。”陈峰递上一个信封,里面是额外的报酬。

两人提着箱子,快步走上码头。按照计划,接应的同志应该在这里等他们。但码头上除了几个渔民,没有其他人。

“不对劲。”陈峰低声说,“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

“会不会是路上耽搁了?”林晚秋问。

陈峰摇摇头。地下党的交通员向来准时,除非出事了。他警惕地观察四周,手又摸向腰间。

就在这时,一个老汉走过来,戴着破草帽,脸上满是皱纹。他走到陈峰面前,压低声音:“沈先生?”

陈峰心里一紧:“您是……”

“周先生让我来的。”老汉说,“叫我老吴就行。跟我来,车在那边。”

老吴指了指码头外,那里停着一辆马车。陈峰和林晚秋对视一眼,跟着老吴走过去。

马车很普通,车夫是个年轻人,看见他们,点了点头。老吴掀开车帘:“快上去。”

陈峰让林晚秋先上,自己正要上去,突然停下了。他看到车夫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瑞士表,在这个年代的青岛,普通车夫根本戴不起。

“怎么了?”老吴问。

“没什么。”陈峰说着,突然拔枪,对准车夫,“下车!”

车夫脸色一变,但没动。老吴也变了脸色:“沈先生,您这是……”

“他不是车夫。”陈峰冷冷地说,“一个车夫,戴不起瑞士表。说,你们是什么人?”

车夫突然笑了,伸手要掏枪。但陈峰更快,一枪打在他手腕上。车夫惨叫一声,枪掉在地上。

几乎同时,周围响起脚步声。从码头两边的屋子里,冲出十几个便衣,手里都拿着枪。

“陈峰君,我们又见面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佐藤英机从一辆黑色轿车里走出来,穿着西装,拄着文明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他的左手还缠着绷带,但精神很好。

陈峰把林晚秋护在身后,举枪对准佐藤:“佐藤,你果然来了。”

“当然。”佐藤慢慢走过来,“陈峰君,你以为换个码头,我就找不到你了?整个青岛的码头都有我的人。从你上船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行踪。”

“你想怎么样?”

“把东西交出来。”佐藤说,“田中的文件,还有你们从北平带出来的所有东西。交出来,我可以留你们全尸。”

陈峰冷笑:“你觉得我会信你?”

“不信也得信。”佐藤挥挥手,便衣们围了上来,“你现在只有两条路:第一,交出东西,死得痛快些;第二,被我抓住,受尽折磨再死。当然,还有第三条路——投降,为我工作。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能。”

“做梦。”

“那就没办法了。”佐藤叹了口气,“抓住他们,要活的。”

枪战瞬间爆发。陈峰拉着林晚秋躲到马车后面,开枪还击。但对方人太多,火力压制得他们抬不起头。

“陈峰,怎么办?”林晚秋脸色苍白,但还算镇定。

“往海边撤。”陈峰一边开枪一边说,“抢条船,从海上走。”

但码头上所有的渔船都被控制住了,渔民们早就被赶走。他们被困在马车后面,子弹打在车身上,木屑乱飞。

“陈峰君,投降吧。”佐藤喊,“你逃不掉的。青岛全城都是我的人,港口封锁了,铁路封锁了,你插翅难飞。”

陈峰没理他,观察着四周。码头东边有一排仓库,如果能冲到那里,也许能找到出路。但中间有二十米的开阔地,冲过去就是活靶子。

就在这危急关头,远处突然传来爆炸声。轰隆一声,码头西边腾起一团火光。

“怎么回事?”佐藤回头。

紧接着是枪声,密集的枪声,从码头外传来。不是便宜的短枪,是步枪和机枪的声音。

“是八路军!”一个便衣大喊。

果然,一队穿着灰布军装的人冲进码头,大约三十多人,手里拿着步枪,领头的是个黑脸大汉,边冲边喊:“同志们,救陈教官!”

是王大山!他竟然从山西赶来了!

“王连长!”陈峰惊喜地喊。

“陈教官,快撤!我们掩护!”王大山端着机枪,对着便衣们扫射。

突如其来的援兵打乱了佐藤的部署。便衣们虽然训练有素,但毕竟不是正规军,在八路军的火力压制下,阵脚大乱。

“陈峰,走!”林晚秋拉着陈峰往仓库方向跑。

两人冒着弹雨冲过开阔地。子弹在耳边呼啸,陈峰感到左臂一热,中了一枪。但他顾不上,拉着林晚秋拼命跑。

冲进仓库,里面堆满了木箱和麻袋。陈峰找到后门,一脚踹开。外面是一条小巷,停着几辆人力车。

“上车!”他扶林晚秋上一辆车,自己坐上另一辆,“快,去火车站!”

车夫是地下党安排的,早就等在这里。两人拉起车就跑,飞快地穿过小巷。

码头上,战斗还在继续。王大山带着战士们边打边撤,往另一个方向引开追兵。这是事先计划好的——如果陈峰暴露,就分两路撤退,一路掩护,一路转移证据。

马车在小巷里飞奔。陈峰撕下衣襟,简单包扎了伤口。子弹擦过手臂,只是皮肉伤,但血流了不少。

“你受伤了!”林晚秋惊叫。

“没事,快走!”

十分钟后,马车到达青岛火车站。火车站也是日军控制区,门口有哨兵。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哨兵比平时少,而且看起来有些慌乱。

陈峰付了车钱,拉着林晚秋走进车站。车站里人很多,大多是逃难的百姓,拎着大包小包,脸上写满恐慌。

“听说了吗?昨天夜里,八路军袭击了城外的日军仓库,炸了好几车军火。”

“怪不得今天街上鬼子少了很多。”

“这是要打大仗啊!”

百姓们议论纷纷。陈峰明白了,王大山他们不仅在码头接应,还在城里制造了混乱,分散日军的注意力。

他找到售票处,买了最近一班去济南的车票。从济南可以转车去徐州,再从徐州去延安。虽然绕远,但相对安全。

“车还有半小时开。”售票员说。

陈峰和林晚秋在候车室里找了个角落坐下。候车室里很嘈杂,孩子的哭声、大人的争吵声、小贩的叫卖声混在一起。但在这混乱中,反而容易隐藏。

“陈峰,你的伤……”林晚秋看着他被血浸透的衣袖。

“真没事。”陈峰勉强笑了笑,“比起在东北受的伤,这算轻的。”

林晚秋眼圈红了:“每次都这样,每次你都受伤……”

“别哭。”陈峰擦擦她的眼泪,“等到了延安,结了婚,我就再也不上一线了。天天陪着你,给你做饭,洗衣服,生孩子。”

“谁要你洗衣服……”林晚秋破涕为笑。

正说着,车站广播响了:“开往济南的列车开始检票,请乘客排队上车。”

人群涌向检票口。陈峰护着林晚秋,跟着人群往前走。检票的是个中国职员,看了看他们的车票,挥挥手放行。

站台上,一列老式蒸汽火车喷着白汽。车厢很旧,木制座椅,窗户玻璃都是裂的。陈峰找到座位,让林晚秋靠窗坐下,自己坐在外面,挡住她的视线——他怕外面有眼线。

汽笛长鸣,火车缓缓启动。陈峰看着战台渐渐后退,终于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他看见站台入口处冲进来一队日本兵,领头的正是佐藤英机。

佐藤在站台上四处张望,显然在找人。火车加速,驶出站台。陈峰低下头,避开佐藤的视线。

“他追来了。”林晚秋声音颤抖。

“但他找不到我们了。”陈峰说,“火车已经开了。”

火车驶出青岛市区,进入郊外。窗外是冬日的田野,光秃秃的,覆盖着残雪。偶尔能看见村庄,炊烟袅袅,一片平静的景象。但陈峰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沦陷区的苦难。

“陈峰,你说王连长他们能安全撤退吗?”林晚秋问。

“应该能。”陈峰说,“王大山经验丰富,打了这么多年仗,知道怎么脱身。”

“可是他们为了救我们……”

“这就是同志。”陈峰握住她的手,“在延安,在八路军,我们都是同志。同志之间,可以托付性命。”

林晚秋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这一路太累了,从北平到天津,从天津到青岛,担惊受怕,九死一生。现在终于能稍微放松一下。

陈峰却不敢放松。佐藤不会善罢甘休,他一定会在下一站布控。必须提前下车。

火车行驶了两个小时,到达第一个小站:蓝村。陈峰决定在这里下车。

“为什么?”林晚秋不解,“还没到济南。”

“佐藤肯定会在济南布下天罗地网。”陈峰说,“我们提前下车,走陆路去徐州。”

两人提着箱子下了车。蓝村是个小站,只有几间平房,一个站台。下车的乘客很少,大多是当地农民。

陈峰在车站外雇了一辆马车,说去临沂。车夫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听说去临沂,有点犹豫:“先生,去临沂得走两天,路上不太平啊。听说有土匪,还有鬼子的巡逻队。”

“我们加钱。”陈峰说。

看在钱的份上,车夫答应了。马车沿着土路出发,晃晃悠悠,速度很慢。但陈峰宁愿慢,也要安全。

傍晚时分,马车在一个小镇停下。小镇叫王戈庄,只有一条街,几家店铺。车夫说今天走不了了,得在这里过夜。

“镇上有个客栈,条件一般,但还算干净。”车夫说。

客栈确实简陋,但至少有热炕。掌柜的是个中年妇女,很热情,给他们煮了面条,还加了两个鸡蛋。

“两位是从青岛来的吧?”掌柜的一边下面一边问。

“你怎么知道?”陈峰警惕地问。

“听口音。”掌柜的笑笑,“我也是青岛人,前年逃难来的。青岛现在怎么样?鬼子还那么凶吗?”

“还是那样。”陈峰说,“大姐怎么逃到这里来了?”

“我男人在码头上干活,被鬼子打死了。”掌柜的语气平静,但眼圈红了,“我就带着孩子逃出来了。这世道,能活一天是一天。”

陈峰沉默了。这就是战争,毁掉的不只是城市,还有千千万万个家庭。

吃完饭,陈峰检查了房间。窗户对着后院,比较安全。他把油布包拿出来,检查了一遍。文件都在,照片虽然有些受潮,但还能看清。

“这些照片……太残忍了。”林晚秋看着照片上那些被实验的人,手在发抖。

“所以要公之于众。”陈峰说,“要让全世界知道,日本人在做什么。这不是战争,这是屠杀,是反人类。”

“可是怎么公之于众?我们现在连延安都回不去。”

“总会有办法的。”陈峰把文件收好,“先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夜深了,小镇很安静。偶尔传来狗叫声,还有更夫打梆的声音。陈峰躺在炕上,却睡不着。左臂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痛的是心。这一路牺牲了太多人:田中、老刘、小李,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同志。

“陈峰。”林晚秋轻声叫他。

“嗯?”

“等到了延安,咱们真的结婚吗?”

“真的。”陈峰转身看着她,“我要给你一个正式的婚礼,请毛主席证婚,请同志们喝喜酒。虽然现在条件艰苦,但该有的礼数不能少。”

“我不要什么礼数。”林晚秋说,“只要你在身边就行。陈峰,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

“我答应你。”

两人相拥而眠。窗外,北风呼啸,吹得窗纸哗哗响。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镇上,两个逃亡的人紧紧依偎,互相取暖。

二、沂蒙山中的枪声

第二天一早,马车继续上路。

出了王戈庄,路越来越难走。这里是沂蒙山区,山高路险,很多地方只能容一辆马车通过。车夫说,这一带经常有土匪出没,还有八路军的游击队活动。

“八路军?”陈峰眼睛一亮。

“是啊。”车夫说,“听说他们在山里建了根据地,打鬼子,也打土匪。老百姓都说好,不像国民党那些兵,就知道欺负老百姓。”

正说着,前面山路转弯处突然出现几个人,穿着破旧的衣服,手里拿着土枪和红缨枪,拦住了去路。

“站住!什么人?”领头的是个黑脸汉子,三十多岁,嗓门很大。

车夫吓得赶紧停车:“好汉饶命,我们是过路的,做小本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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