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昔侠·今侠(1/2)
“喂,听说了吗?剑阁给蜀王递了帖。”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高门大户之间,人情往来不是理所应当。”
先说话那人脸上却带着一个信息十足的笑容:“你可此番寄贴的是谁?”
后说话那人一怔,突然又回过味儿来:“难不成是那一把疯剑?”
说疯剑时,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就像听到了什么令人十分恐惧的东西一般。但先说话那人却并未笑话他。反而非常情真意切地给他斟满了酒。
“也是,那位上次出山去的就是你们长风帮。老帮主之所以舍了龙头棍,也是被这位一箭穿心,精血流失,不得不退。”
后说话那一人翻了个白眼:“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长风帮做差的事,有人愿意出头,自然要愿赌服输。”
先说话那人竖了个大拇指;“还是王哥脾性。换个长风帮门人。这话出口便要与我不死不休。”
王张突然叹了口气。原本带了些许愤愤的神色也突然变得无力:“本以为长风帮是世界一顶一的大派。父亲是世间有数的豪杰,门人弟子虽不说亲如一家,却也和谐有爱。”
“怎么,那位来上一遭,他们在暗地就暴出这么多阴私。怎么,一个门人倒下,拔出来的便是数十年的走私拐、卖。”
“你可知?若是那位没重伤老门主、斩了三位长老、废了七十位弟子。我是要以派中规矩将他们三刀六洞的。”
醉仙楼二层,长风帮现任帮主,老帮主之子。【水中蛟】王张如是说道。
在他的对面,华贵打扮的男人自顾自地给自己倒好了酒,挑起一块冰鲤鱼的内腹滋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见男人不搭话。王张终于按耐不住:“我本以为是门人为了争门内的地位、利益,选择将肮脏事儿向外流出,只是实在是料不到天榜高人的动向,这才引来了疯剑。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光凭他们查不到长风帮内部的交易,即使是我也是在此事发生之后才被父亲告知。”
“谁有能力了解我长风帮上下?谁有能力挑出交易中所有相关人员却饶了不相干之人一命?”
王张注视着眼前的酒肉朋友,眸中似乎藏着许许多多的话。
“说我孤陋寡闻也好。但在我的认知中只有你了。李昂。”
江湖百晓生,三流武者,醉仙楼股东之一,朝廷男爵,李昂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王张,看着他脸上的挣扎和眸中的痛苦,也看着他体内奔腾不息的内气和逐渐拔高的气势。
天下由朝廷与江湖分治。朝廷本身作为最大的门派统御所有非武者,即使是某些大派掌门的亲生骨肉在未入得武者位阶的情况下也由朝廷管控。
但入得武者,他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便全由拳头说话。除非互相之间的对抗直接威胁了普通人的性命,否则朝廷也不会对武者动手。
若是有人以武犯禁,甚至直接斩杀朝廷官员乃至掳掠税银,朝廷便会选择破家灭门,将其祖传功法堪印天下。
其中磕绊不少,江湖想要彻底压倒朝廷,迎来绝对的自主。朝廷也想将江湖纳入管束,但为当朝廷占据优势,江湖中往往便会出现一到数位惊才绝艳者,他们会一路高歌猛进,将朝廷的种种算计击碎。
其中的最优者甚至能做到武破虚空一般的神话,虽然这样的人物江湖已有百年未出,但他们的存在也着实让如今的朝廷投鼠忌器。
当江湖各派通过各种手段占据优势时,朝廷便会放松对武学的管控,将部分基础武学得以在民间流通。在绝对的数量基础下,新生的武者往往对朝廷有着相当多的好感。
这样的武者无论是进入朝廷还是江湖,都会与原本的既得利益者产生是冲突,朝廷不费一兵一卒,只需放开些信息管控就能让江湖生乱。同时,某支只闻其声不见其名的队伍也会悄然发动,各派的隐私,某些神功的罩门,乃至某些进行了十余年的算计都会被这支队伍披露。
朝廷与江湖一直都这样,你压倒我,我压倒你。虽然一直有过传言,朝廷养着数尊有望武破虚空的大成武者,江湖各派也有一套生死存亡之时才会运行的联盟机制。但新朝建立以来600年来这套机制始终未能启用,大成武者始终未曾现身。各家也逐渐将这些当成了先辈的以讹传讹。
王张却当了真,初次接触李昂时,他本以为这指的是某个世家逃出的公子。明明已经是二十余岁的岁数,但浑身上下却不见丝毫劳作、练武的痕迹。
偏偏,说起道理来又一套一套。对营造、经营乃至人际交往都有着不小的见识。当时还沉淀于花天酒地,想以自污瓦解老帮主对自己猜忌的王张听得数言便惊出了一身冷汗,知晓自己的自污之计不过是想当然,不趁着年轻去争夺资源,非要以旁人的猜忌而削减自己的根基再愚蠢不过。
王张与李昂就此成了朋友,两人都知道对方有些秘密,但双方也都认这个在最微末时结交的兄弟。
在李昂最落魄时,他甚至掏不出用了用于安葬恩人的银两,给不出给老师的束修。王张帮了他,是他让李昂与这片江湖产生了最开始的联系。
在王张最消沉时,他几乎已经被师兄弟赶出了长风帮,他的至亲兄弟还叫嚣着要代师废了他的功体。是李昂携朝廷之势而来,将自己寻得新粮,建得新章的功劳分润了一二才将他保了下来。
但此刻,这对曾经的兄弟挚友却露出了剑拔弩张之态。
李昂的表情却一片平和,他庆贺道。
“气贯周天,神与天合,你已经摸到了先天的门槛,下次见你,恐怕便是先天中人。”
此界的武道有后天、先天、宗师三级,虽然李昂一直觉得这个划分可以细化不少,但武者们的确自古以来便是以三阶而论。
后天武者尚在李昂的理解范围内。虽然表现力从韦小宝到龙神功·童心不等,当前体系下还能有某些远超寻常的神通。但对李昂而言,也不是无法理解,不是不能算计。
但到了先天,在武者灵觉诞生之后,武者们便逐渐有了某种神而明知的预感。不管你算计的再高,不管你中间转了多少次手,只要有武者直觉般地认为你有问题,他们便会不顾一切的去查,去算。也是因此,这片江湖在阴谋、算计等方面远没有李昂所熟悉的武侠那般有病。
毕竟,你千般筹谋,万种计划,人家事到临头直接来了一句我觉得你有问题,便从果到因查到你头上,着实是让任何阴谋家都头大。
在这片江湖玩阴谋,首先便要被所有人都能打,但既然已经比所有人都能打,又为何还要用阴谋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朝廷曾经试图以道德来树立一套可以约束武者的体系。但当超凡的伟力归属个体,当不愿意妥协的事越来越多。人为规定的道德终究不及自由自在的本性。
当然,武者们也不希望江湖变成谁强谁有理,谁弱谁无道的乱象。他们会配合朝廷进行某些言论的推广,但对自己的嫡传门人却采取了一套完全不同的教育模式。
至于宗师武者,在李昂的认知中已经与修仙者无异。留存百年,在宗门生死存亡之际再站出来扭转乾坤的画像历代都有诞生。大山挡住了村民们出外出的道路,心怀怜爱的大侠连夜将大山扛走,这样的神话不时便会在江湖上传播。
虽然每当出现这样的事件,几乎都是朝廷要对江湖动手,而各家则选择以这样模式彰显自己底牌。但宗师武者的威慑力确实毋庸置疑。
长风帮便有这样的一位宗师,虽然到现在,王张也不愿意跟李昂讲这位宗师到底是谁,又在门内留下了何等力量。但这一事实却已经经过了多方考验。
“你是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李昂就当自己没听见脚下传来的些许嘈杂,没注意到隔壁阁楼中传来的粗重呼吸,没注意到房梁上传来的些许异响,反而用一种略带兴趣的口吻问着王张。
王张看上去更加痛苦:“你一开始确实是个不会武功的。我去求父亲给你一枚换骨丹让你再接武道,但我好不容易求来了药,丹师却告诉我,此丹必须以服用之人鲜血温养才有神效。”
“你当时对我确实不设防,我轻易取到了你的血。但血入灵丹却毁了。但师告诉我,血的主人已经有了不弱的武道根基。”
“我家的但师是有来历的,也是追随过那一位的人。他说不弱,在后天中便是有数的强者,当时的我也不一定能当他这般评价。”
“一念至此,自然便能查到你的纰漏,你也对我日渐疏远。你我兄弟,因此事而相忘于江湖。我后来得了人榜的名,不时也会想到你。只是没想到,再见你,你已经是整个江湖都赫赫有名的百晓生。”
李昂笑了笑,这一处江湖虽然算得上是大杂烩,但某些故事的根基却不会变。虽然时间变得有些诡异,百岁的张三丰和青年杨过同时存在一处地界的盛景他已经见了不止一次。
某些如曲菩提蛇、神照经、无量玉璧一类的机缘。不管剧情再变,这类的机缘总会在此。李昂以几个不重要的换取了朝廷信任,甚至一力主导了对海外的探寻。
当他带回了堪称神药的良种,当他将某些仅用于强身健体的功夫传授给勋贵封地耕地的农夫...仅仅半年,他便拿着比往年多了四成以上的税收封了爵。
王张是为李昂高兴的,虽然对他的武道根基从何而来有所疑虑,但在日常交往中乃至某些生死大事上,李昂确实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似乎有一套完全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道德逻辑。看待他、看高高在上的宗师,乃至农民都是一视同仁的。
青年时,狂妄的王张欣赏这种态度。他将李昂引为知己,是自己人生路上的良师益友。在长风帮因疯剑而元气大伤,王张不得不提前肩负起帮中上下,了解帮派明面的光明和暗地的隐私之后,他就逐渐无法直视李昂。
特别是,当他听闻李昂活人无数的功绩,听闻李昂在无数大事中的表现,赫然发现他居然如年少时一般骄傲时。内心的喜悦、欣赏逐渐演变成了一种王张本人都无法说明的东西。
内气如江河般涌出,不知何时已经仅于两人的醉仙楼二楼陡然陷入了寂静。李昂只觉得自己置身水中,无处不在的阻力,无法呼吸的阻碍,乃至某些奔涌而来的暗流都与城外那一条澜江一模一样。
王张奔袭而来。一掌之下,竟是澜江发难,将沿岸数万亩良田化作泽国时的惨烈景象。
这一掌不可谓不强,这一击不可谓不重,但李昂却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侧楼。
李昂就这么停在椅子上,不闪不避。不提一旁阁楼那陡然爆裂的气息,不提脚下陡然响起的破碎,他就这么在原地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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