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乱世钗(1/2)

庆元十六年元夕,京华灯市如昼。将门之女萧云霓,小字阿鸾,以轻纱覆面,携婢游于朱雀街。灯火煌煌,人潮涌沸,阿鸾与婢忽为人流所冲散。正仓惶四顾间,一青衫书生自暗影中步出,拱手温言:“小娘子莫惊,仆沈砚,字墨存,可暂随仆身侧避此喧豗。”

沈砚虽布衣,然气度清举,如月出寒潭。阿鸾颔首谢之。当是时,有卖灯翁失手倾摊,彩灯纷落如星雨。阿鸾避之不及,轻纱倏坠,灯影流转处,玉颜乍现,恍若琼苞初绽。沈砚凝眸,如遭雷殛,呆立不能言。待阿鸾赧然重覆轻纱,匆匆别去,惟余一缕幽香,萦绕于沈砚襟袖之间,久久未散。

归府后,阿鸾神思恍惚。闺阁寂寂,窗外月华如练,竟鬼使神差,提笔摹出灯影下那张清癯温润的面容。她凝视画中人,心如鹿撞,忽闻窗棂微响。惊抬首,竟见画中之人立于月下庭中!沈砚隔窗深揖:“自灯市一别,魂梦相萦。冒昧相访,乞恕唐突。” 阿鸾心头骤暖,如冰河初泮,隔窗低语,竟不知更漏之移。

自此,月下私会,渐成幽约。沈砚每携新词而来,阿鸾则展绢相和。某夜,沈砚执青田冻石小砚为赠,上刻并蒂莲花,温润凝光。阿鸾抚砚低语:“此心匪石。” 沈砚眸光灼灼:“此情可待。”

岂料萧父震怒。沈生寒门,岂堪匹敌?阿鸾被囚绣楼,泪浸鲛绡。沈砚于萧府门外长跪三日,风雨如晦,终力竭倒地。萧父冷笑掷出绢书:“边塞烽烟又起,汝若有胆,投军博个功名,尚可痴想!” 沈砚拾书凝视,血泪和墨,仰天立誓:“待我金甲归来!”

未及数月,北狄铁骑裂边关,狼烟蔽日。萧父战死沙场,噩耗传京,举家悲嚎。乱兵骤至,如虎入羊群,萧府顷刻化为血海。阿鸾于婢女拼死相护下,易婢衣,鬓发散乱,面涂灶灰,混于仆妇中被掳北去。一路黄沙扑面,回望故国山河,尽成劫灰,阿鬟唯握紧袖中那方青田石砚,指尖几欲嵌石入骨。砚底并蒂莲花,冷硬如她心头仅存未熄的余烬。

塞外苦寒,风如刀戟。阿鸾与众女囚困于毡帐,日夜织作。一日,北狄新主赫连朔巡营,鹰隼般的目光掠过众女,忽凝于阿鸾涂灰之面,令:“洗净。” 清水涤尘,真容毕露,赫连朔眸中精光暴射,如获稀世奇珍。自此,阿鸾被置金帐,锦衣玉食,名为侍墨,实同禁脔。赫连朔欲强纳之,阿鸾悲愤盈胸,拔下发间银簪直抵咽喉:“将军若迫,今日血溅此帐!” 赫连朔怒极反笑:“好烈性!吾倒要看看,这冰能抗塞北几度风霜!”

当是时,南朝新将威名渐起于疆场,传其用兵如神,每战皆墨面示敌,人称“玄甲将军”。阿鸾闻之心头剧震,墨面……莫非是……?赫连朔察其神色有异,冷笑:“闻此将与汝同乡?明日阵前,令汝亲睹其授首!”

翌日,朔风卷地,战云压城。赫连朔挟阿鸾登临城楼,她凤冠翟衣,华贵如神妃,却面白如纸。城下南朝军阵森严,帅旗下,玄甲将军勒马而立,墨色面具覆脸,唯双眸寒星般穿透烟尘,直射城头——目光触及阿鸾那身刺目后服时,瞳孔骤然收缩,握缰之手青筋暴起。阿鸾心头如遭重锤,袖中紧攥的石砚棱角深陷掌心,血珠无声渗出,染红衣内素绢。

“放箭!”赫连朔狞笑挥手。瞬间万箭如蝗,直扑玄甲将军。将军挥戟格挡,纵马冲突,竟单骑直逼城下!仰首瞬间,面具被流矢掀飞——城上阿鸾失声惊呼:“砚郎!”那风霜刻蚀却熟悉入骨的面容,正是沈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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