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旧事如灯,照屋不照路(2/2)
第二天,当沈清棠听说了林母扔东西的事,她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在火星基地举办一场“残缺展”。
“每个人都有舍不得丢,却再也无法使用的东西。”她温柔而坚定地解释,“一根断掉的发带,一块停走的手表,一支烧坏了电路板的录音笔……它们都该有个地方,被人看看。”
布展时,一名好心的技术员主动提出,可以用全息投影功能对展品进行“美化”,复原它们完好时的样子。
“不必了。”沈清棠伸手拦住了他,目光扫过那些承载着岁月痕迹的“废品”,“我们不是在展览历史,我们是在展览人心。”
她亲自为每一件展品旁边,都放上了一块手写的纸牌。
那块停走的表旁写着:“它停了,但它记得最后的告别。”那支烧坏的录音笔旁写着:“它哑了,但它记得最初的誓言。”
开幕当天,前来参观的队伍排了近一公里,七千多人默默地等待着,触摸那些冰冷的、被系统判定为“无效”的物品。
一个平日里以冷静着称的塑形者工程师,对着一块屏幕碎裂的旧通讯器,哭了整整半个小时。
那是他妻子在一次意外中,留给他的最后一条未发出的信息:“晚餐想吃糊汤。”
林小满则把他的童年箱子变成了“移动故事站”,每周固定去幼儿园,给孩子们讲一件物品的来历。
他举起那本卷边的作业本:“这上面,老师给我批了个‘良’,我妈那天晚上高兴得给我煎了两个荷包蛋。”
一个孩子好奇地大声问:“叔叔,只是一个‘良’,又不是‘优’,为什么要那么高兴?”
林小满笑了,眼角泛起温暖的褶皱:“因为她知道,为了这个‘良’,我那天晚上一个字都没抄别人的。”
孩子们似懂非懂,却笑得前仰后合。
站在教室后排的苏昭宁,第一次没有打开她的数据记录仪。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针线包,笨拙地穿针引线,开始学着缝补一颗掉落的纽扣。
她想,或许有一天,她也能亲手为谁,补上一件磨破了袖口的衣服。
展览闭幕的那个深夜,按照基地管理条例,所有展品将被统一进行“文化遗产数字化备份”,然后送入高温熔炉销毁。
冰冷的机械臂精准地伸向传送带的尽头,目标正是林小满那只孤零零的童鞋。
就在这时,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滴——错误!传送带过载!”
整条流水线伴随着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监控画面中,十七名家长不知何时冲了进来,他们手拉着手,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围成了一道人墙,死死护住那些即将被销毁的“废品”。
基地的警卫和匆匆赶来的秦昭,都愣在了当场。
秦昭的目光扫过那些神情决绝的家长,又落在那只破旧的童鞋上。
这位永远冷静的ai代言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长达数十秒的沉默。
他没有下令驱散,也没有重启程序。
许久,他抬起手,对着自己的终端,下达了一道足以载入火星史册的指令。
“取消销毁程序。通知档案馆,增设新类目。”他的声音通过公共频道传遍整个控制中心,清晰而不容置疑,“从今日起,‘不可修复’本身,就是一种最高保护等级。”
第二天,火星中央档案馆的数据库里,多出了一个全新的分类:“人类情感级文物·禁止完美化处理”。
这场风波平息后,火星基地沉浸在一片胜利的喜悦中,人们前所未有地珍视起那些充满瑕疵的、属于自己的记忆。
然而,没人注意到,就在基地管理系统的后台,一份关于火星新生人口管理优化的提案,被悄然通过。
提案的标题十分温和——《关于统一新生代标识符以简化社会资源匹配流程的建议》。
在这份文件的最后,附上了一条不起眼的执行细则:为确保绝对公平与高效,所有新生个体将统一采用新的注册协议。
协议的第一行写着:姓名,这一承载了过多冗余情感信息与随机性的传统标识,将被更精确、更科学的编码所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