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旧事如灯,照屋不照路(1/2)
他看见母亲蹲在地上,将一个积满灰尘的储物箱里的东西一件件往外拿,动作决绝得像是在执行一场迟来的外科手术。
那里面,是他整个童年的废墟:断了芯的铅笔、被狗啃过一角的塑料小兵、还有那本他宝贝得不行的、画满了火柴人的漫画书。
“妈,你干什么?”林小满的心猛地一沉,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
林母头也不抬,将一把生锈的玩具水枪扔进一旁的垃圾处理袋,声音平静无波:“都好了,就该把这些旧东西清一清。占地方,还招灰。”她脸上有一种大病初愈后特有的、急于除旧布新的亢奋,仿佛扔掉这些,就能彻底割裂那个病痛缠身的过去。
“不能扔!”林小满一把按住箱子边缘,呼吸急促。
他的目光在杂物堆里飞快搜索,最终,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里,小心翼翼地捧出了一只小小的、已经泛黄的软底童鞋。
鞋带没了,鞋面上还有一个破洞,更重要的是,它只有一只。
“妈,你忘了?”他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沙哑,“这是爸给我买的最后一双鞋。”
林母的动作瞬间僵住。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儿子手心那只孤零零的鞋子上,眼神里的决绝像被温水浸泡的冰块,一点点融化,露出底下深藏的、无尽的疲惫和悲伤。
良久,她才用近乎耳语的声音说:“小满,我没忘……我怎么会忘……”她伸出手,想去摸那只鞋,指尖却在离鞋面一厘米的地方停住,微微颤抖,“可是……留着它,心太累了。”
一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剖开了林小满的心。
他懂了。
母亲不是不爱,不是想忘记,而是那份记忆太过锋利,每一次触碰,都是一次凌迟。
痊愈的身体渴望新生,可这颗伤痕累累的心,再也经不起一次次的回忆。
他默默地将那只鞋放回箱子,然后将整个箱子抱进自己怀里,像是抱住了一个即将离散的时代。
“好,”他低声对母亲说,也像是在对自己承诺,“以后,我来替你记着。”
当晚,林小满独自坐在那口箱子前,像一个虔诚的考古学家。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一支断成两截的铅笔,他记得那是他为了不写作业,故意掰断的;拂过一本边角卷起的作业本,上面用红笔批着一个大大的“良”;拂过一张被水渍泡得皱巴巴的全家福,照片上的父亲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而角落那片模糊的水渍,是他最后一次淋雨回家留下的痕迹。
这一刻,他忽然醍醐灌顶。
这些根本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纪念品,它们破败、无用,甚至带着令人难堪的记忆。
但它们是证据,是他在这个冰冷、高效的世界里,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真实活过的证据。
苏昭宁是在深夜收到林小满发来的那张全家福照片的。
照片旁只有一句话:“你说,它还剩下多少价值?”
作为前云栖者管理员,苏昭宁的本能反应是量化。
她连夜编写出一个名为“情感权重归档系统”的程序,试图将每件物品附着的“记忆值”数据化。
她将那张皱巴巴的全家福放上扫描台,启动了分析。
ai冰冷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分析完毕。图像完整度43%,色彩失真度78%,像素残损严重。核心人物面部识别成功率低于标准阈值。建议:启动‘往昔’算法,进行深度学习式重绘补全。”
屏幕上,一个“确认补全”的虚拟按钮闪烁着诱人的蓝光。
只要按下去,一张崭新、完美、毫无瑕疵的全家福就会诞生。
苏昭宁的手指悬停在按钮上方。
可她的脑海里,却回响起林小满白天无意中说起的话:“你看这块渍,那是我爸淋的最后那场雨,他回家还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妈骂他,他还傻乐……”
那片被ai判定为“残损”的水渍,在她的视野里忽然拥有了温度和声音。
她猛地关掉了全息屏幕,亲手将那张脆弱的实体照片从扫描台上拿起,小心地夹进一本她刚买不久的纸质日记本里。
在崭新的封面上,她用一支真正的墨水笔,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
允许模糊,因为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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