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枭雄护法,擅入者死(1/2)

第283章:枭雄护法,擅入者死!

清晨的许都,露气未干,昨夜的雷声像被收入城砖缝里,偶尔还会轻轻回响一记。宫城的钟先响了三下,又顿一顿,再响两下。节拍平稳,像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替整座城把脉。

素台之前,刘协仍立。火把熄了,只留一缕淡淡的黑痕。曹操与荀彧并肩而立,脚下铺着刚刚摊开的城图。城图上新添了三条线:水线、钟鼓线、暗渠线。每条线的端头,都用朱笔圈了个小点。

“昨夜,城心一收。”曹操将图卷起一半,眼中有光,“今日,立法以固之。”

刘协点头,“朕在。”

荀彧退半步,轻声补上,“法要有形,有界,有‘止’。三者具,民心才稳。”

“界与止,交给我。”曹操垂眸,语气不高,却压得住台阶下每个人的呼吸,“护法令出城。五处禁入:太庙素台、北城角碑、钟鼓耳房、水闸总渠、神工高台。日落之后,诸禁区外线内,不得聚众,不得燃火,不得鼓吹。擅入者——死。”

“喏!”

传令官领旨而去。铁尺与木版撞在一起,发出短促的脆响。片刻后,一块块朱漆“护法牒”被钉上城中的要道与坊门,四个大字黑得发亮:擅入者死。字下又有小字两行:护民为先,护城其次,护术为末。末行是小印:丞相府。

刘协看了一会儿那四个字,忽然开口,“‘死’,三千里内,最易懂。‘护’,最难懂。朕愿亲释。”

曹操作揖,“陛下今晨再立一炷香,言‘护’字。臣以兵法作‘界’,以水为‘止’,以人心作‘形’。三者同举。”

荀彧会意,侧目寻人,“奉孝人呢?”

“已去布置。”曹操收回目光,唇角微挑,“枭雄护法,不只靠刀。”

——

郭府,廊下水珠一颗颗从瓦檐落下。郭嘉穿好衣,袖中压着一片红纸角,指腹不时摸一下心口那枚隐隐的印。他步子不快,每一脚都点在青石的接缝上,像在打拍子。

“主公已令‘擅入者死’?”阿芷递来一盏温水,眼里有担心。

“令出了。”郭嘉喝了一口,水温正好,胸腔里那只小兽安分了一瞬,“杀心不需多说,‘护’字要做给人看。”

“你要去哪里?”

“去北城角碑,再去水闸。”他抬手理了理衣角,“今晚还会有‘声’,不如先把‘形’立住。”

阿芷想起昨夜云心那一线白金,心里一紧,“昨夜那道红针?”

“被我们压回去了。”他朝她笑了一下,笑意薄,却真,“但扎过一次的地方最易再起。有人会趁热闹,有人会蹭风,更多的人,只想偷个形头回去供着。‘护法’,护的就是这份边界。”

他转身要走,又忽然回首,伸手把桌上那盏油灯的火调小,“莫让光挑衅白日。”

阿芷点头,看他走出院门,心里有一句话没说出口:小心你的命。

——

五坊口,护法牒刚挂上去,便围了一圈人。说书的老刘头咂着烟杆,眯眼念那四个字,“擅入者死……吓人。”

摆摊的木匠赵三把昨夜刻了一半的木牌翻过来看,木上龙不太像龙,凤也不太像凤,却都生动,“不吓人不成‘界’。你看小字,人话。”

小字写得清楚:护民为先。赵三咧嘴一笑,抬头朝不远处站着的军士点头。军士不动,只把长戈横在身前,戈头的寒光没有对着人,是斜指地,像在替“界”这字画一道看得见的线。

人群里有两名身穿青褙子的青年悄悄挤了出去。二人不言,走得极轻,鞋底像缝了棉。拐进一条窄巷,左侧墙根下蹲起一个小子,黄头发,眼睛碎亮。他把一卷旧纸塞进青褙子手里,伸出两根手指。

“这价。”黄头发压低嗓子,“昨夜的‘凤’,红得像火。谁家供回去,谁家孩子考科第。”

青褙子接了纸,退后半步,袖中手指一拈,给的不是钱,是一枚细小的铁锭。黄头发心里一沉:官锭。抬起头时,二人已走远。巷口的风忽然少了一阵,他打了个突,觉得今日的影自巷尾起,重了一分。

——

北城角碑下,已设木栅与白绫。白绫中间竖着护法牒,栅外画着一道灰灰的灰线,灰里有砂。砂混的不是土,是盐。盐线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像一圈薄薄的霜。

“盐线?”张辽骑在马上,俯身看了一眼,笑,“奉孝,连狗都不让近。”

“狗不识字。”郭嘉立在阴影里,话不重,刚刚够张辽听见,“人看得见‘死’二字,狗看得见‘线’。一线两用。”

张辽收笑,“护法令,杀心足矣。”

“是‘护’,不是‘杀’。”郭嘉抬手指了指栅内,“碑上凤纹,未封。白日里,只能观三尺外。夜里全禁。若有人越线,不问故意与否,军律先行。你守这里,别让‘象征’变作‘祸根’。”

张辽一拱手,“诺。”

他转身去布置弓弩手。郭嘉朝碑面望了一眼,昨夜火星擦出的那一圈凤纹在日光下并不耀眼,反而像骤雨里留下的涟漪。涟漪不大,却在石纹里绕成了一道看不见的回路。他目光微敛,胸口那枚“印”被光烤了一烤,轻轻一跳。

“心魔,别动。”他在心里说,“今晨先护碑,再护人。”

张辽回头,“奉孝。”

“嗯?”

“若有人借‘祥瑞’起事?”

“杀鸡给猴看。”郭嘉转身,“挑最闹的那只鸡。鸡头落地,猴子就懂‘界’在哪。”

张辽笑,这次笑意里有锋,“那就做一回屠户。”

——

午后,水闸总渠。于禁披着湿衣站在闸口,手握一支铁尺。尺面刻着新字:水止于此。闸上方也钉了一块护法牒,风过,牒角振了一下,发出轻响。

“再降一指。”于禁开口,声音压着水声,“让水声从‘叮’变‘咚’。”

“喏!”闸夫们用力拽绳,木板慢慢落下。水流的声形果然变了。郭嘉站在侧廊,听得出这点细差。他朝暗处挪了半步,那里藏着一口半掩的耳房,耳房里安着昨夜黄月英亲手校过的铜铎。风从小窗掠过,铎腹一颤,吐出几粒极轻的声珠。声珠不落地,沿着墙里的空心砖往上游,游到角楼的钟鼓房。

“让河做‘墙’。”郭嘉点头,“于文则守闸,乐文谦守粮。水一稳,火就不闹。”

“奉孝放心。”于禁拱手,眼神老辣,扫过一圈闸夫,“今日起,夜禁三更,越线者死。先旗后刃。”

“好。”郭嘉转出廊,远远望了一眼钟鼓楼,那里有一条淡淡的白线,似有似无。那是黄月英用纸翼阵留下的一笔。白线稳,他心也稳了一分。他提步离开,不疾不徐,像一个收官的棋手,按顺序把每个重子都摸了一遍。

——

午后初刻,北城角碑下,第一件事来了。

三个穿道袍的中年人举着木幡,口中念念有词,挤到盐线前止步。为首者把幡一插,大声,“天地有灵,昨夜瑞应,宜迁——”

“闭嘴。”张辽一勒缰,马前一步,“护法令在此。白日可观,夜里全禁。越线者死。”

道袍人面色不改,反而把手一扬,“我们是龙虎山外门弟子,来此礼拜。将军让开,此刻我们行的是天道。”

“你我管的是人道。”张辽毫不客气,“天若真要你进,昨夜就给你开了门。如今门没开,你敢踩线?”

他抬手。盐线上已设一排短矛,尖儿朝外,光不亮,却扎手。道袍人冷笑一声,朝身后一使眼色。两名随行者趁人群哗然的空当,身形一闪,竟从侧后绕向栅缝。

“越线者死!”张辽没再说第二遍。弓弩手齐张。箭簇入肉,声音很轻。两名侧绕的道袍人没来得及叫,已仰面倒在盐线外,一人胸前插着一支短羽,一人咽喉被穿出一个小孔,血不多,很快被盐线吸了去,留下一块深得发黑的斑。

人群像被风压了一下,整片空气一沉。张辽勒马后退半步,让箭雨过去,才抬手,“谁再踏盐线,我不问名号。”

为首的中年人脸色变了三变,终究把幡拔起,往后退。他退时脚下一个踉跄,手腕被斜刺里伸出的一只手扣住。那手腕细,力却不小。黄头发的小子把他拉住,声音发抖,“道长……别闯。护法牒不骗人。”

中年人甩开小子,恶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走远。小子腿一软,坐到地上,眼睛里还在闪。他不知自己为什么伸了手,只觉得刚才那一下,影子轻了一分。

张辽收回视线,低声对副将,“把两具尸体拖开,用白布盖上,不要示众太久。留一点血在盐线外,让他们记得这味道。”

副将“喏”,去做。郭嘉站在角石阴影里,将这一切收进眼底。他不喝彩,也不皱眉。他知道必须有这一次。杀心露锋,让后来者识路。

他偏头,对影里一人道,“鸩,盯住刚才那道袍头子,别动手,看看他去哪里,和谁接。”

“喏。”影一闪,人便不见了。

——

未时,南城粮仓。乐进亲带甲士看守。护法牒挂在梁上,胥吏依令,盘点烧印。忽有一队身着青衣的“粮正”执牌入内,态度恭谨,言称按新令复检火路、清点余斗。

乐进眯眼,把牌拿到手里摩了摩。牌面上的“乐”字少了一点。假的。

“清场。”他把牌投入油火盆里,一股青烟直上,“关门,拿人。”

青衣队形一乱,立刻有人手中丢出瓷丸。瓷丸落地,青烟骤起,呛人。仓中看守的士卒捂住口鼻,后退两步,青衣趁隙朝暗门扑去。

门没开。门板外,早被黄月英用水泥浆灌死。青衣首领脸色一变,转身,刚想出招,一把大影挡住门缝。

许褚到了。

他没穿盔,只穿一件粗布短褐,手中却提着一柄阔背刀。青衣首领眼里闪出一丝狠,袖底滑出一缕黑线,甩向许褚的眼。黑线未近眼,已被刀风扫断。许褚不说话,脚下踏实,一刀斩下。刀的气势像一堵墙,逼得青衣首领后腰顶到门栓,一时无退。第二刀,不斩人,斩地。刀背砸地,仓板震动,四角的暗槽同时弹开,四道细箭嗖嗖穿行,把试图侧绕的几人钉在粮袋之间。

“护法令在此。”许褚终于开口,声音沉,气却稳,“擅入者死。”

青衣首领咬牙,眼中闪出一丝快意。他袖底还藏着一颗红色的小丸,轻轻一弹,丸子如雀飞。许褚眼角一跳,刀已抬起。红丸却没飞向他,而是冲向梁上挂着的护法牒。

“想烧牒?”乐进笑,伸手一拈,指尖中指轻轻一弹,红丸在半空被弹出轨道,落到一旁的水盆里。扑的一声,红光一灭,盆里浮起一层细小的红渣。红渣未散,水面就微微发黑。

“毒。”乐进收笑,“哪路匠人教你的坏门道?”

青衣首领没有答。他忽然仰头,大笑三声,提气要咬舌。许褚好像早知他要做什么,抬手一掌,正拍在他的下颌。颌骨一歪,牙合不上,血却顺着嘴角流下来。许褚一手提人,一手把刀往地上一插,刀身直立,稳稳不动。

“留一个活口。”门外的廊上,郭嘉的声音淡淡的,“其余的,按令。”

仓内安静了一瞬。随后,短促的闷响一阵接一阵,像有人在黑暗里捶打闷鼓。血味与湿木味掺在一起,很快被水盆与灰土压下去。

郭嘉走进门时,乐进正把那颗被泡黑的红丸捞起来,用细钩挑在一片青叶上。“像‘月蛾粉’,若落火上,烟会扑人眼。”乐进把叶子连同丸渣一并投入铁盒,“这批人路子杂,背后有人教。”

“背后那人,可能不止一拨。”郭嘉目光扫过地上几具尸体,又落回那名被许褚按住的首领身上,“不急。”

许褚松了些力道,按着人的手挪到另一处,免得血滴到粮上。那人喘了两口,眼神从撑到颓,只用了半息。他忽然朝郭嘉吐了一口血,惨笑,“你们能护几夜?龙与凤,既显于天,便不属于你们……属于天下。”

“天下就在此城。”郭嘉看着他,“此城不稳,‘天下’就是口号。你若信口号,就该知道行军的规矩:破‘阵’之前,先破‘形’。昨夜你们借风点了一把红,今夜来偷,是想把‘形’偷走。可惜你偷不到。”

“你凭什么?”

“凭你不知道第二段的‘形’不在天上,在人心上。”郭嘉朝许褚一点头,“拖出去,照律。”

“喏。”许褚把人拎起,像提一只破口袋。那人还想再笑,颌骨疼得直抽,笑成了怪相。

郭嘉看着他被拖去,胸口那枚“印”轻轻一烫。他没有按,任由那点烫意一晃而过。他伸手把护法牒压了压,纸张结实,钉子深,字迹黑稳。

“乐进。”

“在。”

“明日换纸墨,再钉一次,让人看见我们在‘续’。不怕他们知道我们在续。”

“诺。”

——

日暮,宫城偏殿。曹操立在窗下,窗外是渐渐浓起来的夜。他背着手,像在等人。荀彧先至,行一礼,目中带笑,“护法令一出,坊里话头都短了,骂的人少了,问的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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