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窃国之约,与枭雄的“坦白”(1/2)

第273章:窃国之约,与枭雄的“坦白”

许都夜半,风像刀,剔去瓦檐尚存的温度。相府深院,灯只留三盏,东廊一盏,回廊一盏,正殿前阶下一盏。灯焰被风一寸寸削得瘦,影子被拉得细长,像某种不愿示人的誓书,在地上悄悄铺开。

鼓声过了四更,门前铜铎响过一声又止。郭嘉着素衣,衣袖包了风,整个人看起来更瘦。腕间束着一圈窄皮,皮面下有极细的银光,在灯下转瞬即隐。那是阿芷给的“枷锁”,针未出,药已藏。他带着它,像带着一枚不许自己撒手的戒指。昨夜铜镜中的血光一闪,他就知道——如果不把“天子龙气”尽快引入,他会先失去“人”,再失去“我”。

亲卫领他入内。殿门半掩,门缝里有刀鞘磕在案角的清响。曹操未着朝服,只穿一身宽袖短褂,发未束冠,披散肩后,像一根根干练的线。案上摊着一幅城池图,一只指节在“宫城”两字旁轻敲,节奏沉稳。

“这时候,你不睡。”曹操抬眼,语气里有点笑意,“我也不睡。”

“主公不睡,因为天下在你手上。嘉不睡,因为嘉在主公手上。”郭嘉行礼,声音不高,却极稳。

曹操盯他腕间之物:“那是什么?”

“自缚。”郭嘉如实,“夜里失控之时,针入寸口与神门,药性一半抑火,一半镇魄。若再抑不住——”他顿了顿,把话咽了回去。

曹操没追问。他转身,指了指案旁空席:“坐吧。”待郭嘉坐定,他收起笑意,直接切入,“你夜里来此,说有‘大事’。何事?”

屋里只余烛声。郭嘉望着烛焰,像确认它够不够稳,然后抬眼,直视曹操的眸子:“主公,嘉今夜来,只说半件真事,半件假事。”

“半真半假?”曹操挑眉。

“真者,嘉有法——以乔迁大典为局,布‘偷天换日’之阵,把汉室四百年‘国运’悄然嫁接到主公之‘霸业龙气’上。从此,主公之行,合于天命。”他一字一字,像在殿砖上落下一排铁钉。

“假者呢?”曹操目光不动。

“假者,嘉精通上古方术。”郭嘉笑了笑,笑意淡得几不可见,“嘉懂的,不过是如何让天地相信它们本就该如此。”

曹操沉默半息,忽而轻笑:“你总爱把刀藏在礼里,把罪埋在词里。”

“礼是刀鞘,词是土。”郭嘉点头,“这把刀,嘉已经磨好了。”

曹操合上案图,取起一枚小石镇纸,随手掂了掂:“你要我给什么?”

“不是给,是‘借’。”郭嘉把手掌平摊在案上,食指在掌心轻轻划了一下,像按下某个阵眼,“借‘名’与‘人’。”

“讲。”

“其一,‘名’——乔迁大典之日,主公不以丞相入,而以‘奉天承运’之臣入。嘉为主公撰一篇《移鼎册书》,取洛阳宗庙旧祝词之骨,换许都新器之肉,于太庙前配天子礼乐之曲而奏。‘名’在礼,不在人。”他说得很慢,每一句都落在屋里最厚的影子上。

“其二,‘人’——大典前三日,荀令君必有疑。主公需以‘义理’安之,使其在‘汉’与‘曹’之间,仍愿为‘一’。”郭嘉指尖在案上又点了一点,“‘一’不等于‘我’;但‘乱’必亡。”

曹操眼角一动。他记起朝堂新局甫定之时,荀彧袖中手指收紧,指节发白。那是许都第一次露出肉眼可见的裂痕。他压下这个念头,只淡淡道:“文若,是我的‘义理’。”

“所以要请主公亲自去借。”郭嘉道,“借他之‘义’,护你之‘一’。”

曹操把镇纸放回案上,指腹在石上摩挲:“你想得很细。只是——你为何急?”

郭嘉看向自己的手。他看见指腹薄茧,掌纹像一道道往深处去的沟。他轻声道:“昨夜,嘉在镜里,看见一点血光,快到像错觉。嘉知道,‘饿鬼’要反噬了。若不快以‘天子龙气’提纯,嘉会先失去‘人’,再失去‘我’。所以——快。”他的声音极轻,却层层叠在殿壁上,像敲在铁上的小锤,真切而无可逃避。

屋里安静了一瞬。曹操看着他很久,忽然转身,背对烛光,一只手负在身后,一只手搭在案沿。他在黑与光的交界里停了很久,然后开口:“你来求我,不只是求‘天子龙气’。你是在求我,与你同罪。”

“主公说错了。”郭嘉摇头,“嘉求主公,与嘉同‘名’。”

曹操回身,盯住他的眼:“你要我,承‘天命’。”

“嘉要主公,承‘天命’之‘实’。天子是‘名’,国运是‘实’。嘉所要窃的,非天子之权,乃是……这大汉的‘天命’。”这句话落下,像在屋脊上敲了一声钟,沉而远。

烛焰动了一动。曹操作为枭雄,少有的沉默了一息。他不是不懂“诱惑”两个字的重量。自许都以来,他做的一切,都在把“名”与“实”拧成一股绳——军府、钱庄、仓册、法度,都是绳股。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但第一次,有人把“要什么”用一行字写到了天上。

“阵如何布?”他问。

“以‘鼎’为心。”郭嘉伸手,把案上一角的城图旋了九十度,“主城三门为‘三角’,太庙、相府、少府为‘三足’,宫城为‘鼎腹’。地下龙脉自洛而东,嘉此前已以‘神工’之术引其明脉于许,黄月英大家布的暗线已成,只待‘火候’。”他用指尖点出几个点,“大典那一刻,礼乐一起,钟鼓三叩,嘉以‘丹鼎’为‘炉’,以四方怨气为薪,天子龙气为引,自洛阳旧宗庙借来一点‘香火’,以香火拖住‘名’,以龙气移转‘实’。‘偷’的不是人,是‘气’。”(旁注)他避开了最残忍的那一条:以己身之“毒”为“导”。(此处“怨气为薪、丹鼎初燃”的伏线已在前文埋下)

“以怨为薪?”曹操目中精光一闪。

“怨气不入鼎,则入人。”郭嘉淡淡,“入人则乱,入鼎则用。嘉不过是换一个去处。”

“用完了,怨气何处去?”

“入汤。”郭嘉说,“天下皆在鼎汤中,汤有异味,久煮自平。”

曹操轻笑:“你总能用一句话,把屠刀说成炊具。”

“主公要的是‘成局’。”郭嘉回望,“炊具,至少能养人。”

两人对视。殿外风过,桂树影子在阶下打了几个折。亲卫在远处站得笔直,像两根安静的矛。

“说约。”曹操收了所有笑,语气忽地冷了一寸。

郭嘉领会。他挺直身体,像在朝堂上起誓,却把声音压得比誓词更低:“窃国之约,四则。”

“其一,嘉以己身为刃,以‘命’为薪。大典之日,若有一线走火之象,由主公亲手止之。嘉不愿变成你座下的魔鬼。”

“其二,主公以‘名’予我,以‘人’予礼。名者,拜天子三上三下;人者,借荀令君‘义’,借群臣‘心’。‘一’不可裂。”

“其三,成局之后,罪名归嘉,功名归主公。嘉自愿为此后世笔下之‘毒士’,以免天下之口伤主公之‘德’。”

“其四,若事成而乱未息,主公当以新法度收束新朝堂,以钱谷、军籍、郡县三薄为枢,不使今日之鼎成明日之鼎镬。”

他每说一则,曹操的目光就更沉一分。说到第三则时,曹操抬手,截住了他:“罪名归你?”他呵了一声,“你比我更会与史书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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