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心火燎原(2/2)

云中鹤和叶良辰也同时出手。云中鹤脚踏罡步,手中桃木剑挽起朵朵剑花,一道道青色剑气斩向旱魃下盘。叶良辰则双手连弹,一张张“定身符”如同飞蝗般射向旱魃周身要害。

旱魃身形飘忽,在剑气和符箓间穿梭,暗红色的火焰护体,将靠近的符箓瞬间烧成灰烬。它似乎被这些骚扰激怒了,独眼猛地转向叶良辰,一道凝练的暗红火线激射而出!

叶良辰脸色一变,急忙闪避。火线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将他身后一块巨石瞬间洞穿,留下一个焦黑的孔洞!

“这玩意儿太滑溜了!”云中鹤喊道,“林道友,想办法定住它!”

林九一直在观察。他发现这旱魃虽然煞气滔天,行动如风,但似乎对纯阳之力和极寒之力都颇为忌惮。刚才李太白的金乌镜光和四目道长的玄阴符都让它有所反应。

“太白前辈!镜光锁定它!”林九喝道,同时从怀中掏出一卷墨斗线,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墨斗线上!原本漆黑的墨斗线瞬间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

李太白会意,再次催动金乌镜。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炽热的金光射出,如同探照灯般,牢牢锁定旱魃那飘忽的身影!金光照射在旱魃身上,它体表的暗红色火焰顿时一阵摇曳,发出“滋滋”的声响,动作也明显滞涩了几分!

“就是现在!”林九手腕一抖,沾了舌尖精血的墨斗线如同灵蛇般激射而出!金光闪闪的墨线在空中划过玄奥的轨迹,瞬间缠绕上旱魃的脚踝!

“吼!”旱魃发出一声痛吼,被金光照耀又被墨线缠绕的部位,冒起阵阵黑烟!它疯狂挣扎,试图挣脱墨线。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林九脚踏七星,手掐金光诀,口中咒语疾如奔雷!缠绕在旱魃脚踝的墨斗线金光大盛,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勒进旱魃干枯的皮肉!

旱魃的挣扎更加剧烈,独眼中燃烧的火焰几乎要喷出来!它猛地低头,朝着缠绕脚踝的墨斗线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本命尸火!

嗤——!

金光与尸火激烈碰撞,墨斗线剧烈颤抖,金光迅速黯淡下去!林九脸色一白,闷哼一声,显然心神受创!

“妖孽休得猖狂!”一声清叱响起!白流苏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战场边缘。她将昏迷的昙华小心放在一块巨石后,手中乾坤红菱如同两道赤色蛟龙,带着凌厉的破空声,一左一右,狠狠抽向旱魃的脖颈和腰腹!

啪!啪!

红菱抽在旱魃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旱魃体表的火焰一阵明灭,虽然没有造成太大伤害,却成功打断了它喷吐尸火的动作!

“干得好!流苏妹子!”四目道长大喜,趁机又掏出一把符箓。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猛地从后方冲了过来!竟是皇帝赵桓!他不知何时挣脱了郑三胖的阻拦,双目赤红,手中竟握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捡来的、锈迹斑斑的断剑!

“朕杀了你这妖孽!”赵桓嘶吼着,如同疯虎般扑向被墨斗线暂时束缚、又被白流苏红菱干扰的旱魃,举起断剑,狠狠刺向旱魃那只燃烧的独眼!

所有人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个刚刚还跪在乱葬岗崩溃痛哭的皇帝,此刻竟会如此悍不畏死地冲上来!

旱魃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毫无法力波动的凡人竟敢主动攻击它!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为暴怒!它猛地扭头,一口更加炽烈的暗红尸火喷向近在咫尺的赵桓!

“陛下小心!”林九瞳孔骤缩,想要救援已是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枯瘦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挡在了赵桓身前!

是马菩提!

他胸前焦黑的“卍”字印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他双手合十,枯槁的脸上宝相庄严,口中梵音如雷:

“唵!嘛!呢!叭!咪!吽!”

六字大明咒化作六个金光闪闪的梵文真言,如同六面金色的盾牌,层层叠叠挡在身前!

轰——!

暗红尸火狠狠撞在金色梵文之上!金光剧烈震荡,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马菩提身体剧震,嘴角溢出一缕鲜血,胸前焦黑的“卍”字印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但他却一步未退!

而赵桓的断剑,也借着这瞬间的空隙,狠狠刺入了旱魃那只燃烧的独眼之中!

“嗷——!!!”

一声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嚎响彻云霄!旱魃猛地仰头,独眼中暗红色的火焰疯狂喷涌,如同喷发的火山!它全身剧烈抽搐,缠绕在脚踝的墨斗线瞬间崩断!狂暴的煞气如同失控的洪流,向四面八方席卷开来!

“快退!”李太白厉喝一声,金乌镜光芒暴涨,勉强护住身前。

众人被这股狂暴的气浪冲得东倒西歪。赵桓更是被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手中的断剑脱手飞出。

旱魃双手捂住被刺瞎的独眼,暗红色的血液混合着火焰从指缝中汩汩流出。它发出痛苦而疯狂的嘶吼,身体表面的暗红色皮肤寸寸龟裂,露出下面更加炽热、如同熔岩般的血肉!一股毁灭性的气息正在它体内急速酝酿!

“它要自爆煞气!”李太白脸色剧变,“快阻止它!否则方圆十里,生灵涂炭!”

林九强忍脑中剧痛,再次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掌心,双手飞快结印:“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血为引,封魔镇煞!敕!”

一道血色的符印在他掌心凝聚,带着一股惨烈决绝的气息,猛地拍向地面!

“四象封魔,地脉为牢!起!”

轰隆隆!大地剧烈震动!以旱魃为中心,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猛地升起四面由土石凝聚而成的巨大符墙!符墙上血光流转,构成一个巨大的封印结界,将正在膨胀的旱魃死死困在其中!

“吼——!”

旱魃的嘶吼被隔绝在结界内,变得沉闷而扭曲。它疯狂地撞击着血色符墙,每一次撞击都让符墙剧烈摇晃,血光黯淡一分!林七窍流血,身体摇摇欲坠,显然已到了极限!

“师兄助我!”林九嘶声喊道。

“来了!”四目道长也豁出去了,咬破手指,在桃木剑上飞快画符,口中念念有词:“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队仗千万,统领神兵,开旗急召,不得稽停!急急如律令!”

他猛地将桃木剑插入地面!剑身雷光爆闪!四道粗大的雷霆从天而降,狠狠劈在四象封印的四个角上!原本摇摇欲坠的符墙瞬间雷光缭绕,稳固下来!

“云道友!叶道友!攻它裂开的伤口!”李太白也全力催动金乌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光如同利剑,射向旱魃被赵桓刺瞎、正在喷涌火焰和血液的眼眶!

云中鹤和叶良辰会意,一个剑气纵横,专攻旱魃龟裂的皮肤缝隙;一个符箓连发,全是“寒冰符”、“凝水符”之类的阴寒符箓,往它伤口里招呼!

白流苏的红菱也再次卷出,如同灵蛇般缠向旱魃的四肢关节,限制它的行动。

内外交攻,封印镇压!旱魃的挣扎越来越弱,体表的熔岩光芒迅速黯淡下去,膨胀的身体也开始收缩。最终,它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化作一堆暗红色的、如同焦炭般的灰烬。一股精纯却无比灼热的地火煞气从灰烬中升腾而起,被四象封印和雷霆之力死死锁住,无法扩散。

狂风止息,灼热退去。

林九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晃,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四目道长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桃木剑上的雷光早已熄灭。李太白收起金乌镜,蜡黄的脸上毫无血色。云中鹤和叶良辰也累得够呛。

白流苏急忙上前扶住林九:“师兄!”

马菩提捂着胸口,踉跄着走到赵桓身边。赵桓摔得不轻,灰头土脸,挣扎着想爬起来。马菩提伸手将他扶起。

赵桓看着马菩提嘴角的血迹,又看了看不远处那堆暗红色的灰烬,再看看周围一片狼藉、人人带伤的景象,嘴唇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阿弥陀佛…”马菩提低宣一声佛号,声音虚弱,“陛下…方才…为何…”

赵桓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被烫得通红的双手,是刚才握剑时被剑柄烫伤,嘶哑道:“朕…朕只是…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那片依旧枯黄、但似乎少了些死寂的大地,眼中那点艰难燃起的微光,此刻如同被淬炼过的精铁,变得异常坚定。

皇帝赵桓的声音在空旷的荒野上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像淬过火的铁,带着滚烫的重量砸进众人耳中:

“待回京之后,朕要开仓放粮,赈济灾民;朕要减免赋税,让百姓休养生息;朕要整顿吏治,严惩贪官污吏,绝不容许再有人视朕的子民如草芥!”他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这片龟裂的土地和远处如蝼蚁般蠕动的难民潮,眼中燃烧着痛楚与决绝交织的火焰,“更要疏浚河道,广修水利,引水灌田!天灾或不可避,但人祸,朕绝不容许它再肆虐朕的江山!”

他猛地转向林九,那身半旧的靛蓝棉袍沾满尘土与血渍,却掩不住此刻勃发的、近乎悲壮的帝王威仪:“林道长,诸位仙长、义士!助朕!助朕还这天下一个太平!朕在此立誓,若违此誓,天地共弃,人神共诛!”

风卷着沙砾掠过死寂的荒野,只有皇帝嘶哑而坚定的誓言在回荡。

林九靠在白流苏臂弯里,左腿的剧痛依旧撕扯着他的神经,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却亮得惊人。他看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般的君王,看着他眼中那团名为“责任”的火焰,缓缓地、极其郑重地点了点头。

“陛下有此心,乃万民之幸。”林九的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甸甸的力量,“贫道与诸位同道,愿为陛下前驱,荡涤妖氛,亦愿为陛下后盾,护持新政。只望陛下…不忘初心,砥砺前行。”

“阿弥陀佛…”一声带着无尽疲惫与欣慰的佛号响起。马菩提盘坐在不远处,胸前焦黑的“卍”字印在昏黄天光下更显狰狞,他枯槁的脸上却绽开一丝近乎神圣的平和笑容,“苦海无边,回头是岸…陛下能发此大宏愿,便是…便是这乱世之中,最大的…光明。贫僧残躯,亦愿为陛下…诵经祈福,直至…最后一息。”

“好!好哇!”郑三胖激动得满脸通红,肥胖的身躯都颤抖起来,他猛地一拍大腿,却忘了自己也是一身伤,顿时疼得龇牙咧嘴,“嘶…陛下!有您这句话,胖子我这趟刀山火海就没白闯!开仓放粮!修水利!治贪官!就该这么干!等回了京,胖子我万应斋的招牌给您挂皇城根下去!专给修河渠的民夫扎草鞋、糊水车!管够!”

杨小凤拉着两个孩子,眼中也含着泪光,用力点头。郑家乐和郑家慧懵懂地看着激动的父亲和威严的皇帝,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角。

李太白捻着胡须,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久违的赞许:“民心如水,载舟覆舟。陛下若能持此心志,励精图治,何愁山河不宁?老朽这把骨头,或可在朝堂之外,为陛下寻访些真正懂水利、知农桑的隐逸之才。”

“算我一个!”叶良辰挺起胸膛,虽然身上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别的不行,跑腿传信,清查地方上那些阳奉阴违的蠹虫,我在行!”

云中鹤和瞎子赵胜虽未多言,但眼神交汇间,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认同与坚定。四目道长扶了扶他那副破眼镜,嘴里嘀咕着:“无量天尊…这下好了,以后道爷我抓鬼除妖的生意怕是要少喽…不过,太平盛世好,太平盛世好啊…” 语气里却满是释然。

白流苏轻轻扶着林九,目光落在皇帝那张混合着坚毅与沧桑的脸上。她怀中的昙华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深紫色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呼吸也平稳悠长了几分。白流苏低头看了看昙华苍白的侧脸,又抬眼望向这片满目疮痍的大地,最终,她的视线与林九交汇。无需言语,乾坤红菱那微弱的灵光轻轻流转,如同无声的应和。

林九感受到白流苏的支持,深吸一口气,压下腿上的剧痛,目光投向南方——京城的方向。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但云缝之间,却顽强地透出几缕挣扎的金光,斜斜地洒落在焦渴的大地上,也映亮了皇帝那身风尘仆仆的靛蓝棉袍。

“前路艰险,魑魅魍魉或未净尽,人心鬼蜮更甚妖魔。”林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沉静力量,“但陛下既已点燃心火,照亮前路,吾等…自当护持这火种,直至燎原。”

他顿了顿,迎着皇帝灼灼的目光,也迎着众人汇聚而来的视线,沉声道:“启程,回京!”

残阳如血,将一行相互搀扶、伤痕累累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投射在龟裂的大地上,如同刻下的誓言。车轮碾过干硬的土路,扬起微尘,朝着那金光挣扎的方向,缓缓驶去。荒野的风呜咽着,卷起枯草,仿佛在低语着一个关于毁灭与重生、绝望与希望的故事。而故事的核心,是那一簇在帝王心中、在众人守护下,刚刚燃起的、名为“天下”的微弱心火。前路漫漫,这心火能否燎原,焚尽这世间的腐朽与黑暗?答案,在风中,在路上,在每一个蹒跚却坚定的脚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