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与总政官的交易(1/2)

裴溯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涩意。

左手再次伸进口袋,摸出那枚冰冷的硬币。

他摘下眼镜,将硬币置于身旁冰冷的玻璃茶几表面,修长的食指按住硬币边缘,然后,用一种稳定而富有节奏的力道,开始转动它。

“嗡……”

硬币在光滑的玻璃面上高速旋转,发出细微而持续的嗡鸣。

这声音,在这绝对寂静的环境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如同某种神秘的咒语,又像是催眠师手中的怀表摆动。

他在进行自我催眠。

这是他从一些零散的心理学书籍上看来的、极其粗糙且危险的方法。

他试图通过这种单调的旋转和声音,配合着内心深处对母亲形象的强烈执念,强行潜入被自己遗忘的记忆深处。

他渴望找回更早之前,母亲还活着、还会对他微笑、还会温柔呼唤他名字时的记忆碎片,还有四年前他遗忘的事和……人!

然而,他毕竟不是专业的心理催眠师。

他不懂得如何建立安全屏障,不懂得如何引导潜意识,更不懂得如何在触及创伤时保护自己。

他只是在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粗暴地撬开记忆的闸门,任由那些被压抑的、扭曲的、带着血淋淋棱角的片段,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他对真正的心理专家放不下心防。

裴承宇的“零度共情基因”像是一个恶毒的诅咒,让他无法信任任何试图窥探他内心的人。

他宁愿独自在这条危险的路上摸索,哪怕代价是未知的、更深层的精神损伤。

硬币依旧在旋转,嗡鸣声持续不断。

裴溯紧闭着双眼,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的双手,不知何时已死死抓住了沙发的皮质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虬结。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正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脑海中,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烁——母亲温柔的笑脸、冰冷的眼神、洁白的百合、晃动的绳索、刺眼的阳光、翻飞的纸张、无边的黑暗……它们交织、碰撞、撕裂,最终汇聚成一股庞大而恐怖的洪流,向他席卷而来。

突然!

那股洪流仿佛具象化成了实体,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其真实的浓郁窒息感,如同冰冷的巨蟒,骤然缠紧了他的心脏和呼吸道!

“呃……!”

裴溯猛地从沙发上弹起,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俯,双眼骤然睁开,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却失去了焦距。

他的脖子和额头上,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起,狰狞可怖。

他张大了嘴,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贪婪地、徒劳地试图攫取周遭稀薄的空气。

肺部传来火烧火燎的疼痛,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裂开来。

那不是物理上的窒息,而是源于精神深处、源于那刻骨铭心的创伤记忆的重现。

是目睹至亲非正常死亡时,那种极致的恐惧、无助与绝望,在潜意识里留下的烙印,在此刻被粗暴地激活,反噬其身。

他剧烈地喘息着,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和后背的衬衫,带来一阵阵冰凉的战栗。

过了好半晌,那致命的窒息感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劫后余生般的虚脱,以及更深沉的、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他瘫软在沙发上,微微佝偻着背,依旧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那颗几乎要跳出喉咙的心脏。

黑暗中,他看不清自己的狼狈,但那份源自灵魂的战栗,却清晰得让人绝望。

就在他刚刚缓过一口气,试图松开紧握扶手、已经有些僵硬的手指时,被他随意丢在茶几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嗡嗡嗡——嗡嗡嗡——”

单调而急促的震动声,在这片刚刚经历过精神风暴的死寂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却又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打破了那令人心慌的宁静。

裴溯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

方才因窒息而充血的双眼,此刻布满了血丝,在黑暗中泛着狼一般幽冷的光。

他抬手,有些粗暴地松了松紧扣的衬衫领口,又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哒”声。

然后,他才侧过头,视线斜睨着投向茶几上那个兀自震动不休的发光体。

屏幕的冷光,照亮了一小片区域,也映出了他苍白而俊美,却毫无血色的脸。

当他的目光触及屏幕上显示的那个来电人名时,他那双总是带着讥诮与冷漠的眸子里,极快地闪过了一丝真正的、毫不作伪的意外。

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两个字——

杜佳。

在这个时间点,杜佳的来电,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指尖的硬币不知何时已经静止,安静地躺在冰冷的玻璃茶几上,反射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

裴溯盯着那个名字,眼中的意外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刻进本能的审视与计算。

他再次戴上眼镜,冰凉的镜架隔绝了眉宇间尚未平息的波澜。

他缓了口气,用他那双骨节分明、绝对会吸引手控人士的手,不疾不徐地滑动屏幕,接通了电话。

“喂。”

在手机通话对面杜佳的声音响起来之前,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用右手的拇指与食指,用力捏着自己泛着酸涩的鼻梁,试图驱散脑海中残留的眩晕与刺痛感。

杜佳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一贯的利落,但细听之下,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他这次打电话过来,没有多余的寒暄,只为一件事——通知裴溯,他那位刚回国的小舅舅云雪霁,已经买下了半山腰另一侧的别墅和他做了邻居,杜佳语速不快,但字字清晰。

最后叮嘱他,“裴总,情况未明,虽然大概率他对你没什么恶意,但还是万望小心。”

通话很短,信息量却巨大。

裴溯挂断电话,指尖在冰冷的手机外壳上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在黑暗中静坐了几秒,然后才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调出了覆盖这片山区的监控系统界面。

高清的监控画面传输回来,在半山腰下方,那片原本常年黑暗的区域,此刻果然亮起了灯火。

那灯光不算密集,却规划得极好,错落有致,隔着遥远的距离和浓密的林木,望去犹如散落山间的星火,温暖而……刺眼。

裴溯盯着那一片灿如星火的灯光,眸光沉静,心底却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他这个小舅舅,行动倒是迅捷。

一时间,裴溯也揣摩不透云雪霁的真实意图。

如果真如他当时在自己母亲墓前所言,是出于关心,想照顾他这个失怙的外甥,那为何不在下了飞机之后的第一时间便来正大光明地见他?

反而要如此迂回地选择毗邻而居?

可如果不是为了他,云雪霁又为何会选择买下这栋别墅?

这整个山头,因为裴承宇当年的强势和喜好,长期以来几乎算是裴家的私人领地,排斥着外姓的侵入。

云雪霁选择在这里落脚,用这种近乎“监视”却又保持距离的方法关注着他,究竟意欲何为?

云雪霁……他这个名义上的、气质卓然出尘的小舅舅,到底想做什么?

思绪如同陷入迷雾,线索纷杂却难以串联。

想不通啊!

裴溯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几秒后,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带着倦意和无所谓的弧度。

索性就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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