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逻各斯之眼（2/2）

大厅陷入长久的寂静。

只有数据流在沉思者阵列中流淌的轻微嘶响，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炮火轰鸣。

帝皇派的成员们交换着眼神。

他们在秦长赢的话语中，没有听到蛊惑人心的煽动，没有听到神性的宣称，只听到了一个疲惫但清醒的战士，在陈述一个基于理性的合作邀请。

逻各斯之眼的机械眼中，数据流旋转的速度逐渐放缓。最终，他开口：“逻辑链验证通过。您的论点符合以下核心前提：一，当前局势需要高效协作而非盲从；二，理性监督能提升决策质量；三，帝皇理念的本质是文明的延续，而非个人崇拜。”

他向前一步，伸出完全机械化的右手：“但是，原体大人，我仍有一个疑虑。您提到了‘情感’。在我们机械教的理性框架中，情感被视为低效的干扰变量。”

“您如何保证，您的情感——比如对兄弟的忠诚，对逝者的悲伤，甚至是对那些崇拜您的机械教徒的复杂情绪——不会在关键时刻，影响您做出不符合逻辑最优解的决定？”

这个问题很尖锐。大厅内的气氛再次紧绷。

秦长赢没有回避。他直视逻各斯之眼的机械眼，声音平静而坚定：“因为我理解的理性，不是剔除情感的冰冷计算。而是理解情感，承认情感，然后将情感纳入考量，最终做出符合更宏大价值的决定。”

他顿了顿：“是的，我会因为兄弟的死而悲伤。这悲伤可能会让我在某一刻想要冒险复仇。”

“但真正的理性会告诉我：如果我的复仇会导致更多兄弟死去，会导致任务失败，会导致我们要守护的东西彻底失去，那么我就必须压抑那份悲伤，选择更艰难、但更正确的道路。”

“是的，我会对那些崇拜我的人感到复杂，一方面，他们扭曲了我的理念；另一方面，他们至少还在反抗哈尔的黑暗。理性的做法不是简单地谴责或接纳，而是去接触、去对话、去尝试将他们引回正轨——如果可能的话。如果不可能…那么为了更大的目标，我也做好了与他们为敌的准备。”

秦长赢的手，握住了逻各斯之眼冰冷的机械手：“所以，请用你们的逻辑来检验我的每一个决定。”

“如果我的情感让我偏离了轨道，请毫不留情地指出。而我，也会用我的真理之瞳，用我对科技与人性的理解，来审视你们的建议。让我们…在理性与责任的共同基础上，结成同盟。”

逻各斯之眼的手，微微收紧。机械关节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提议…接受。”他最终说，声音中似乎有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温度，“基于以下共识：我们的共同目标是驱逐荷鲁斯势力，恢复火星的稳定，支援泰拉防御。”

“在此目标下，帝皇派现存的三万七千名机械教成员、四百二十台战斗机器人、以及我们控制的‘赫菲斯托斯三号’与‘五号’能源节点，将接受您的战略指挥。”

大厅内，其他帝皇派成员纷纷抬手行礼——不是对神只的跪拜，而是对统帅的致意。

秦长赢点了点头，转向自己的兄弟吩咐道：“费努斯，立刻开始整合战力数据，制定收复奥林匹斯铸造都市的第一阶段计划。逻各斯之眼大人，请您召集技术骨干，我们需要分析卡博尔系统的剩余弱点，尤其是他那个‘地核熔毁协议’的解除方法。”

命令迅速下达。大厅从紧绷的寂静转变为高效运转的指挥中心。数据流重新开始奔涌，战术全息图在空中展开，通讯频道中响起冷静的汇报与确认声。

在忙碌的间隙，逻各斯之眼走到秦长赢身边，低声说道：“您知道吗，原体大人。在您到来之前，我们中有一部分人…其实也在担心您。”

秦长赢转过头：“担心我什么？”

“担心您会像那些‘秦长赢派’一样，将理性推向极端，试图创造一个剔除所有‘不完美’的冰冷世界。”逻各斯之眼的机械眼中，蓝光微微闪动，“但您刚才关于情感与理性的论述…让我想起了一个古老的比喻。”

“什么比喻？”

“他们说，纯粹的理性如同最锋利的刀，可以精准地解剖世界，但无法温暖任何人的手。而纯粹的感性如同炽热的火，可以带来光明与温暖，但也可能焚烧一切。”

逻各斯之眼看向大厅中忙碌的人们，“真正的智慧，也许…是知道何时该用刀，何时该用火。或者更好的是，学会锻造一种既能切割、又能温暖的工具。”

秦长赢沉默片刻，然后轻轻笑了：“那么，让我们开始锻造吧。为了泰拉，为了帝皇，也为了…那个我们所有人都还相信的、理性的未来。”

窗外，火星猩红的天空下，战火仍在燃烧。

但在这座理性的殿堂里，一缕微弱的、却坚定无比的火种，已经被重新点燃。

而远方的奥林匹斯山上，哈尔看着控制台上越来越多的“节点离线”警告，发出了愤怒的咆哮。

他知道，棋局已经改变了。

从“征服火星”，变成了…“生存之战”。

而他的对手，不再是那些盲目的崇拜者或顽固的守旧派。

是一个懂得如何使用理性与情感双重武器的原体。

以及，一座刚刚被唤醒的、理性的堡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