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陆小凤传奇之忘尘镇血案7(2/2)

按照安排,西门吹雪扮演的剑客该上场了。但西门吹雪没有动。

他站在台侧,手按在断剑上,眼神锐利地盯着台下某个方向。

陆小凤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观众席的最后排,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人,戴着一顶宽边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陆小凤认出了那身形,那气质。

花满楼。

他还活着,而且来到了这里。

花满楼微微抬起头,虽然目不能视,但陆小凤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然后,花满楼做了一个动作——

他抬起手,在胸前画了一个圈,然后在圈心点了一下。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意思是:小心,有陷阱。

陆小凤心中一凛,但戏已经演到高潮,不能停。

他按照戏文,拔出腰间的道具剑——那是一把真剑,白忘尘说为了真实,所有的道具都是真的。

剑指前方,那里该有陈清源上场。

但上场的不是演员,而是一张面具。

陈清源的金色面具,凭空出现在台上,悬浮在半空中,缓缓旋转。面具上的笑容在绿光下扭曲变形,仿佛活了过来。

白忘尘的声音在台下响起,不是旁白,而是某种咒语般的吟唱:

“以血为引,以魂为祭,以戏为媒,唤死者归来……”

乱坟岗的地面开始震动。

那些坟包上,裂开了一道道缝隙。一只只苍白的手从土里伸出,然后是头,是身体。一具具焦黑的尸体,从坟里爬了出来。

他们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向戏台。

台下的观众——那些镇上的“鬼魂”——也开始变化。他们的脸开始融化,露出底下焦黑的面容。原来他们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三十年前陈府死者的亡魂,一直附在面具上,今夜被彻底唤醒。

陆小凤终于明白,这不是演戏。

这是一场真正的招魂仪式。

白忘尘要召唤陈府死者的亡灵,让它们在世人面前重演当年的惨案,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但这样做太危险了——亡魂一旦被唤醒,就难以控制。它们会攻击所有活人,吸取生气,直到这片土地变成真正的死地。

“停手!”陆小凤对白忘尘大喊,“你会害死所有人!”

白忘尘站在台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张开双臂,任由那些亡魂从他身边走过,爬上戏台。

“已经停不了了。”他说,“戏一旦开场,就要演到终场。这是移花宫的规矩,也是陈府的诅咒。”

第一个亡魂爬上了戏台。

它伸出焦黑的手,抓向陆小凤手中的剑。

陆小凤本能地挥剑格挡,剑刃划过亡魂的手臂,没有血,只有黑色的灰烬飘散。亡魂发出无声的嘶吼,继续扑来。

台下的花满楼动了。

他摘下斗笠,露出那双虽然失明却依然清澈的眼睛。然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支玉笛,放在唇边。

笛声响起。

不是寻常的曲调,而是一种古老、悠远、带着悲悯的旋律。笛声所到之处,那些亡魂的动作开始变慢,脸上的疯狂渐渐平息。

白忘尘脸色一变:“《安魂曲》?你怎么会移花宫的秘传?”

花满楼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吹奏。

笛声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乱坟岗。亡魂们停下脚步,抬起头,空洞的眼睛望向笛声传来的方向。它们似乎在倾听,在回忆,在辨认。

陆小凤抓住机会,一剑劈向悬浮在半空的金色面具。

剑刃砍中面具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力量反震回来,将他整个人震飞出去,重重摔在戏台上。

面具完好无损,但旋转的速度开始变慢。

白忘尘冲上戏台,想要抢回面具,但被西门吹雪拦住。

“让开!”白忘尘眼中金光大盛,手臂上的金色纹路蔓延到了脸上,让他看起来像一尊正在苏醒的神像——或者说,魔像。

西门吹雪拔出了断剑。

剑虽断,剑气仍在。

一道寒光闪过,白忘尘被迫后退三步。但他不退反进,双手结印,口中念咒,那些亡魂再次躁动起来。

乱坟岗彻底乱了。

亡魂在笛声和咒语之间挣扎,时而平静,时而疯狂。戏台在它们的撕扯下开始崩塌,纸扎的道具散落一地。

陆小凤从废墟中爬起,抹去嘴角的血,看向花满楼。

花满楼的笛声开始出现波动——他毕竟目不能视,面对如此混乱的场面,难以完全控制。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响起:

“够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乱坟岗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包括亡魂——都停了下来。

从石山的阴影里,走出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穿着素白的衣裙,头发简单地挽在脑后,脸上蒙着面纱。但看身形,听声音,应该已经不年轻了。

她走到戏台下,仰头看着台上的金色面具。

“三十年了,这场戏,该落幕了。”

她伸出手,面具自动飞到她手中。

白忘尘看清她的脸,浑身一震:“姐姐……”

陈婉儿,或者说,曾经的陈婉儿,揭开了面纱。

面纱下是一张毁容的脸——半边脸还算完好,能看出当年的秀丽;另半边却布满烧伤的疤痕,狰狞可怖。

“忘尘,你太急了。”她看着弟弟,眼中满是悲悯,“我知道你想为父亲报仇,想为陈家正名。但用这种方式,只会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可真相……”白忘尘的声音在颤抖。

“真相我已经知道了。”陈婉儿转向陆小凤等人,“三十年前那晚,我确实躲在井底,看到了楚王杀我父亲,剥他的脸皮。但我看到的,不止这些。”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还看到,我父亲在临死前,对楚王说了一句话:‘你以为你在利用移花宫,其实是移花宫在利用你。你得的病,本就是宫主下的蛊;你要的秘典,从来就不存在。’”

陆小凤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意思是,整件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陈婉儿苦笑,“移花宫当时的宫主,想通过控制皇子来控制朝廷。他给楚王下蛊,让他得病,再让陈府‘恰好’有解药。这样楚王就会依赖移花宫,成为他们的傀儡。”

“但楚王看穿了这个局?”

“不,他以为自己看穿了。”陈婉儿摇头,“他杀了陈清源,以为能摆脱控制。但他不知道,那蛊毒已经深入骨髓,他余生都要靠移花宫的药维持。而登基后的那个‘楚王’,确实是个替身——但不是他杀的那个,而是移花宫安排的另一个傀儡。”

冷若冰听得背脊发凉:“所以三十年来,坐在龙椅上的……”

“有时候是楚王本人,有时候是替身。”陈婉儿道,“移花宫通过控制这两个人,实际掌控了朝廷二十四年。直到三年前,隆庆帝驾崩,新帝登基,才彻底摆脱了控制。”

陆小凤忽然想起一件事:“那花满楼……”

“花公子是无意中卷入的。”陈婉儿看向花满楼,“他在西域寻找花种时,遇到了移花宫的余孽。那些人以为他是朝廷派来剿灭他们的,就对他下手。花公子逃到忘尘镇,戴上了我的面具,看到了部分记忆。为了不连累你们,他独自离开,去追查移花宫的线索。”

花满楼点头:“我找到了移花宫最后的一个据点,在那里得知了全部真相。但我也被他们发现了,一路追杀,直到前几天才脱身。”

真相大白,但乱坟岗的亡魂还未平息。

陈婉儿举起手中的金色面具,对亡魂们说:“父亲,母亲,各位叔伯兄弟,你们的仇,我已经报了。移花宫已经覆灭,楚王也早已死去。安息吧。”

她将面具放在地上,咬破手指,在面具上画了一个符号。

面具开始燃烧,金色的火焰升腾而起,映亮了夜空。

亡魂们看着火焰,脸上的疯狂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它们的身影开始变淡,变透明,最后化作点点荧光,飘散在夜风中。

一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噩梦,终于结束。

天边,泛起了第一缕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