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陆小凤传奇之无极刀王8(1/2)
七日后,黄昏,龙王庙。
荒丘上的荒草又长高了三寸,在晚风中起伏如浪。残破的庙宇静静矗立在暮色中,半边屋顶坍塌得更厉害了,朽坏的梁柱斜斜地指向天空,像垂死之人伸出的手臂。
陆小凤到得很早。
他独自一人走上荒丘,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杂草丛生的小径上。他没有带花满楼,也没有告诉西门吹雪。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有些事,必须一个人面对。
尤其是当你知道对手的心魔,就是你的梦境时。
龙王庙前的空地上,秦无极已经到了。
他依然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悬着乌木刀鞘的直刀。夕阳从他身后照来,给他的身影镶上一道金边,但他整个人却仿佛在阴影里——不是光线的阴影,而是一种存在感的阴影,像是他刻意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中剥离出来。
“你很准时。”秦无极说。他的声音依然平淡,但陆小凤听出了一丝不同——不是情绪,而是一种……期待。就像猎手期待猎物,也像朝圣者期待圣地。
“我一向准时。”陆小凤走到空地中央,距离秦无极三丈处停下,“尤其是和高手约战的时候。”
秦无极点了点头,手按上刀柄。
这个动作陆小凤已经见过一次,在七日前,也是在这里。但这一次,感觉完全不同。上一次的秦无极像一块石头,冰冷,稳定,没有波澜。这一次,陆小凤能感觉到他刀鞘中的刀在“呼吸”——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呼吸,而是一种韵律,一种脉动,像心脏跳动,像潮汐起伏。
“第二刀。”秦无极说,“比第一刀快。”
“多快?”陆小凤问。
“快到你看见时,刀已收回。”
陆小凤笑了,四道眉毛扬了起来:“那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指快。”
他没有摆出架势,只是站在那里,双手自然垂在身侧。但秦无极知道,这是陆小凤最危险的姿态——没有预兆,没有倾向,全身都是破绽,也全身都不是破绽。
夕阳又下沉了一分。
荒丘下的金陵城亮起了点点灯火,像散落的星辰。远处有归鸟啼鸣,一声,两声,渐渐远去。风停了,草不动了,连时间都仿佛凝固了。
然后秦无极动了。
不是突然的动作,而是一种……转变。就像冰融化成水,就像水蒸发成气,他从“静”转为了“动”,过程自然得没有一丝勉强。
刀出鞘。
这一次,陆小凤看见了刀。
不是完整的刀身,而是一道痕迹——一道划破空气的痕迹,从秦无极腰间延伸出来,像画笔在画布上划过,留下一条笔直的线。线的颜色很奇怪,不是金属的反光,也不是刀锋的寒芒,而是一种……虚无。就像把现实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后面的空白。
线延伸向陆小凤,速度不快,但陆小凤发现自己无法躲避。
不是刀太快,是他的身体“拒绝”躲避。就像人不会躲避阳光,不会躲避空气,不会躲避理所当然存在的东西——这一刀就是“理所当然”,躲开它,就像否认太阳从东边升起。
灵犀一指出手。
陆小凤的右手化作两道残影,食指和中指并拢,夹向那道“线”的中段——不是夹刀锋,是夹刀的“存在”,夹刀的“意”。
他夹住了。
指尖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是金属,是刀锋。但下一刻,那触感消失了,像冰块在掌心融化,只剩下一丝凉意。
而陆小凤的鬓角,一缕头发无声飘落。
不是被切断,是自然脱落——每一根头发都在根部整齐断开,发梢还保持着原来的形状,像被最精密的仪器修剪过。
秦无极已经收刀。
刀还在鞘中,仿佛从未出过。
“第一刀。”他说,“斩‘过去’。”
陆小凤摸了摸鬓角,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伤口,没有痛感,只有一丝凉意,像被春风拂过。他看着地上那缕头发,在夕阳下泛着淡淡的褐色光泽。
“这就是‘快’?”他问。
“不是快。”秦无极摇头,“是‘先’。刀先于你的意识,先于你的动作,先于你‘想’要躲避的念头。当你看见时,它已经完成了。”
陆小凤明白了。
这不是速度的较量,是境界的碾压。秦无极的刀已经超越了“形”,达到了“意”的层次。刀出时,意先至;意至时,事已成。
“第二刀呢?”他问。
秦无极没有回答。
他的手又按上了刀柄,但这一次,姿势变了——不是准备出刀,而是……犹豫。他的手指在刀柄上轻轻摩挲,像在抚摸爱人的脸颊,温柔,眷恋,却带着一丝痛苦。
陆小凤敏锐地察觉到了变化。
秦无极的呼吸乱了。
虽然只是极细微的变化,但确实乱了——从之前那种与心跳完全同步的完美韵律,变成了一种……挣扎。就像平静的湖面投入了石子,涟漪虽然小,但确实存在。
“你在想什么?”陆小凤问。
秦无极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永远平静如深潭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波澜——不是情绪的波澜,而是记忆的涟漪,像沉睡的湖底被什么东西搅动了。
“我在想……”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被风吹散,“二十年前,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场比试。是不是也有人站在这里,接我的刀。”
“谁?”陆小凤的心跳加快了。
秦无极没有回答。
他的手握紧了刀柄,指节发白。刀鞘中的刀开始震颤,不是之前那种有规律的脉动,而是一种混乱的、痛苦的震颤,像受伤的野兽在低吼。
然后他出刀了。
不是斩向陆小凤。
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线,不是直线,不是曲线,而是一种……回溯。就像时间倒流,就像记忆重现,刀锋沿着某种既定的轨迹,斩向龙王庙那尊破损的龙王石像。
不是劈砍,是“触摸”。
刀锋轻轻触及石像的胸口,没有声音,没有火星,就像手指触摸水面,只留下一圈圈涟漪。
然后石像轰然倒塌。
不是被劈碎,是自然崩塌——就像一座沙堡被潮水冲垮,石头一块块剥落,尘土飞扬,在夕阳下形成一团金色的烟尘。
烟尘中,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陆小凤的眼睛瞪大了。
石像内部,不是实心的,而是空心的。空腔里,盘坐着一具骸骨。
骸骨保存得很完整,骨骼洁白,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光泽。它呈打坐姿势,双手放在膝上,掌心向上,像是在冥想,又像是在等待。
膝上横着一把刀。
一把和秦无极腰间一模一样的刀——直身,无弧,乌木刀鞘,没有任何装饰。唯一的不同是,这把刀的刀鞘上,刻着一个字。
一个“情”字。
秦无极的手开始颤抖。
他手中的刀也开始颤抖,刀鞘与刀身摩擦,发出细微的、痛苦的呻吟。两把刀——他手中的刀,和骸骨膝上的刀——同时震颤,频率相同,像两颗心脏在同步跳动。
“哥……哥……”
秦无极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波澜。
不是情绪,是记忆——被尘封了二十年的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冲破了他精神修为筑起的高墙,汹涌而出。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像是不敢靠近,又像是无法远离。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具骸骨,瞳孔收缩,又放大,再收缩,像在辨认,像在确认,像在……回忆。
骸骨的怀中,有什么东西滑落。
是一卷羊皮,已经泛黄,边缘破损,但还能看出原本的质地。羊皮展开,上面用朱砂写着字,字迹工整,笔画有力,像用刀刻上去的。
陆小凤眼尖,看到了开头的几行:
“无极非无,有极非有。双生同心,刀意不朽。一体二魂,共承刀宗。兄为忘情,弟为无极,实则一人,实则二人……”
后面的字被灰尘遮盖,看不清楚。但就这几行,已经足够震撼。
秦无极颤抖着伸出手,想去捡那卷羊皮。但他的手指刚碰到羊皮,就像触电般缩了回来——不是真的有电,是记忆的电,是过去的电,是二十年前那一夜的所有画面、所有声音、所有感觉,同时涌入他的脑海。
“啊——!”
他抱头痛呼。
那声音不像人类的惨叫,像野兽的哀嚎,像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他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抓住自己的头,指甲陷进头皮,渗出血丝。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像风中残叶,像水中浮萍。
刀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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