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1/2)

巷尾的“纸人张”铺子里,总飘着股糯米浆混着朱砂的怪味。我租的房子就在铺子楼上,每天夜里都能听见楼下传来“沙沙”的剪纸声,像有人用指甲刮着黄纸,一直到后半夜才停。

纸人张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背有点驼,手上总沾着红颜料,见人从不说话,只低着头扎他的纸人。他扎的纸人跟别家不一样——别家的纸人都是歪脸粗眉,透着股喜庆的假,他扎的纸人却像活人拓下来的,眼睫毛细得能数清,嘴唇涂着胭脂,连指尖的月牙都剪得分明。有次我路过铺子,看见橱窗里摆着个穿红袄的纸新娘,垂着的手竟攥着块绣花帕子,帕角绣的并蒂莲,跟我外婆压箱底的那块一模一样。

“别盯着看。”对门卖糖人的老李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老张的纸人邪性,上个月王婶请他扎了个纸儿子,下葬那天纸人突然笑了,嘴角裂到耳根,吓得王婶当场晕过去,第二天就中风了。”

我当时只当是迷信,直到那天夜里。

那天我加班到凌晨,刚上楼就听见楼下传来“咚、咚”的声响,像是有人用脚踢门板。我趴在楼梯口往下看,铺子的卷闸门没拉到底,留着道缝,里面透出昏黄的烛光,还有剪纸的“沙沙”声——这时候老张早该睡了。

好奇心勾着我往下走,刚到铺子门口,就看见老张正坐在柜台后扎纸人。烛光晃着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个扭曲的黑团。他手里拿着个纸人,穿件蓝布衫,眉眼竟跟巷口修鞋的老周一模一样。更怪的是,那纸人的手正慢慢动,手指一节节弯曲,像是在抓什么。

“老张?”我喊了一声,他没回头,还在低头剪纸。我推开门进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明明是夏天,铺子里却冷得像冰窖。柜台后的架子上摆满了纸人,有穿西装的,有戴棉帽的,一个个都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像是活人在看。

“别动。”老张突然开口,声音又哑又涩,像生锈的锯子,“那是给老周的,明天他七十大寿,要走了。”

我吓得后退一步,碰倒了旁边的纸马。纸马摔在地上,“哗啦”一声散了架,露出里面裹着的东西——不是竹骨,是几缕黑头发,缠在黄纸里,像女人梳头时掉的那些。

“造孽啊……”老张蹲下去捡纸马,我看见他的手腕上有道疤,像被什么东西抓过,结着紫黑色的痂。他捡起头发,塞进怀里,又低头扎他的纸人,嘴里念念有词:“快了,快凑齐了……”

我没敢多问,转身就往楼上跑,刚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像是纸人的关节在响。回头一看,柜台后的纸人都转了方向,原本对着墙的脸,现在全对着我,穿蓝布衫的纸人嘴角慢慢翘起来,露出两排细白的牙——跟老周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第二天一早,我就听见巷子里吵吵嚷嚷的。跑下去一看,老周家围满了人,老李说老周凌晨没了,走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笑,跟睡着一样。我心里一寒,想起昨晚老张的话,还有那个纸人,赶紧往铺子跑。

铺子的卷闸门拉得严严实实,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我绕到铺子后面,看见后窗开着,爬进去一看,铺子里空荡荡的,架子上的纸人全没了,地上只留着一滩红颜料,像血一样,顺着门缝流到街上。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