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夜路丢魂》(2/2)

“你看,这是我的孩子。”女人慢慢抬起头,头发往两边分开,露出一张惨白的脸,眼睛是两个黑洞,没有眼白。她怀里的布包动了动,露出一只小小的手,皮肤是青紫色的,指甲缝里沾着泥。

我吓得尖叫起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女人慢慢俯下身,把布包递到我面前:“你帮我抱抱他吧,我太累了。”布包离我越来越近,我能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像死老鼠的味道。

“别碰!”老林头突然大喊,手里的香朝着女人扔过去。香烧到女人的衣服,“呼”的一声,女人尖叫起来,身体慢慢变得透明,怀里的布包掉在地上,变成了一堆烂泥。

“我不会放过你的……”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失在空气里。房间里的寒气也散了,我终于能说话了,大口喘着气,浑身是汗。

老林头捡起地上的安神珠,它已经变得漆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这珠子帮你挡了一下,可你的魂还是丢了一半,明天必须去山上给她烧纸,把魂招回来,不然你活不过三天。”

第二天一早,我和老林头拿着纸钱、香烛,还有我那件被她抓过的裤子,去了后山。到了半山腰,我看见我的电动车还停在那里,车座上沾着几缕长发,是白色的。老林头在电动车旁边画了个圈,把纸钱放在圈里点燃,又让我喊自己的名字:“李远方,回家了!李远方,回家了!”

火苗烧得很旺,却没有烟,纸钱烧完的灰飘在空中,聚成一个小小的人影,朝着山下飘去。老林头说,那是我的魂,跟着灰走就能回来。我们跟着灰走,一直走到村口的磨盘边,灰突然散了,老林头说:“魂回来了,你摸摸自己的额头,是不是凉了?”

我摸了摸额头,确实凉了,脑子也清醒了很多,不像之前那么昏沉了。老林头又把那颗黑珠子埋在磨盘下,说能镇住山里的阴气,不让“找娃娘”再出来害人。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走过后山那条路,每天绕远路走国道回家。可我总觉得,她还在跟着我。有天晚上,我梦见自己又走在那条小路上,女人站在路尽头,怀里抱着布包,对我笑:“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我惊醒过来,摸了摸额头,是凉的,可脖子上却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痕,像被什么东西抓过。窗外的风很大,吹得窗户“哐当”作响,我听见女人的声音,细细的,从窗外传来:“小远,我的孩子还没找到呢……”

我赶紧拉上窗帘,不敢再看。第二天一早,我去村口看,磨盘下的土被人挖过,那颗黑珠子不见了。老林头也不在家,有人说,他昨晚去了后山,就再也没回来。

我心里一沉,知道是“找娃娘”把他带走了。我赶紧收拾东西,搬去了城里,再也没回过那个村子。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走夜路,总觉得身后有脚步声,还有女人的哭声,问我有没有看见她的孩子。

有天晚上,我在城里的出租屋睡觉,突然听见敲门声。我透过猫眼往外看,外面站着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怀里抱着个布包,正是“找娃娘”!她抬头看着猫眼,对我笑:“小远,我找到你了,这次你跑不掉了……”

我吓得瘫坐在地上,不敢出声。敲门声持续了很久,然后停了。我以为她走了,刚要松口气,突然听见卧室里传来“嗒、嗒、嗒”的脚步声,跟在我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我慢慢转过头,看见女人站在卧室门口,怀里的布包动了动,露出一只青紫色的小手,朝着我伸过来。

“你帮我抱抱他吧,”女人说,“我真的太累了。”

那只青紫色的小手悬在半空,指甲缝里的泥屑簌簌往下掉,落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印子。我连滚带爬地往后缩,后背撞到床脚,疼得钻心,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老林头说过,被“找娃娘”缠上时,越怕,她缠得越紧。

女人慢慢走近,白衣服扫过地板,没带起一丝风,只有那股腐烂的腥气越来越浓,呛得我眼泪直流。她怀里的布包又动了动,这次露出了小半张脸,皮肤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眼睛是两个漆黑的洞,正死死盯着我。

“你看,他多可怜。”女人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哭腔,“十年了,没人愿意抱他,只有你……只有你能帮我们。”

我突然想起老林头埋在磨盘下的黑珠子,想起他没回来的那个晚上,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就在这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暖意——是我搬家时随手塞进兜里的护身符,是老林头当初给我的那颗安神珠的碎片,我一直没舍得扔。

护身符的光芒越来越亮,女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尖叫着后退,怀里的布包“咚”的一声掉在地上,化作一滩黑泥。她的身体开始冒烟,像被烈火灼烧,声音尖利得刺耳:“为什么……你们都不肯帮我……”

话音未落,她就化作一缕黑烟,消失在窗户缝里。地板上的黑泥慢慢干涸,最后变成了一把枯草,上面还缠着几缕白色的长发。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摸了摸胸口的护身符,它已经变得冰凉。窗外的天快亮了,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第二天,我把护身符埋在了出租屋楼下的老槐树下,又给村里打了电话,让他们在磨盘边立了块碑,刻上“找娃娘之墓”。

或许,她要的从来不是替身,只是一个肯停下来,听她说说孩子的人。可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在夜里开窗,总怕那道白影会再次出现,问我:“你愿意抱抱我的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