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镜中租客（2/2）

晚上我带着档案回到小楼，把照片贴在衣柜镜子上。凌晨一点，镜子里的冷白光把照片映得发亮，林蓝从镜子里走出来，手里没拿炭笔，拿了张画纸，是陈砚的画：画的是我小时候，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手里拿着支蜡笔，旁边站着陈砚和林蓝，林蓝眼睛下面的痣很清楚。我突然想起，我妈说过我爸是画家，在我三岁时失踪了，我妈带我改了姓，搬到了别的城市。

“你终于回来了。”林蓝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纸。她指着储物室：“他在里面等你，等了你十年，每天都在画你，画你小时候的样子，画你回来的样子。”我走到储物室门口，推开门——里面没有画架，只有个旧摇篮，摇篮里放着个画本，每一页都画着同一个小孩：从三岁到二十三岁，从扎羊角辫到染短发，最后一页画的是小孩站在储物室门口，头顶的圈里写着“5”。

画本下面压着个手机，是十年前的旧款，开机后只有一条短信，是陈砚发给林蓝的：“蓝蓝，别吓孩子，等她自己想起来，我们就能一起回家了。”短信下面附了张照片：陈砚坐在画架前，林蓝站在他身后，两人中间抱着个三岁的小孩，小孩手里拿着支蜡笔，在画纸上画了个圈，圈里写着“1”。

那天晚上我在储物室里坐了一夜，林蓝坐在我旁边，给我讲十年前的事：不是她上吊，是她发病时想伤害我，陈砚为了护我，不小心把她推到墙上撞晕了，他怕林蓝醒来再伤害我，就把我送到了我妈那里，自己回来处理现场，结果林蓝醒了，以为陈砚要抛弃她，就把他锁在储物室里，自己跑出去跳了楼。陈砚在储物室里找不到出去的路，每天画我，想让我凭着画记起这里，回来救他——可他没等到，在储物室里饿死了，死前把所有画都藏在了摇篮里。

“那些脚步声是他，他想下楼接你，”林蓝的影子慢慢变淡，“那些画是我画的，我怕你走，怕你像小时候一样，被人接走就不回来了。”她指着镜子：“我困了，要去镜子里睡觉了，你以后要是想我们，就来看看镜子，我们就在里面。”

第六天早上，我给李老板打了电话，他的声音还是发颤：“你都知道了？我是陈砚的弟弟，我哥失踪后，我一直在找你，想让你回来看看，可我怕你不信……”挂了电话，我把行军床搬到了储物室，对着摇篮摆了个监控。夜里没有冷白光，没有脚步声，只有摇篮轻轻晃，像有人在旁边推。监控里拍到，摇篮上的画本慢慢翻开，最后一页的“5”变成了“6”，旁边多了两个小小的影子，手牵着手。

第七天晚上，我坐在摇篮旁边，把画本里的画一张张拿出来看。看到最后一页时，画本里掉出个钥匙，是储物室的铜钥匙，钥匙上挂着个小牌子，刻着“砚”字。我用钥匙打开储物室的墙角，里面藏着个铁盒，盒子里有陈砚的身份证，还有张我三岁时的照片，背面写着：“我的小月亮，等你回家。”

凌晨十二点，手机提示音响了，是李老板转的钱，附言：“哥，嫂子，小月亮回来了。”我抬头看向衣柜镜子，镜子里的冷白光闪了一下，映出三个人的影子：陈砚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林蓝，林蓝眼睛下面的痣亮闪闪的，像颗小星。镜子里的我笑着，手里拿着支炭笔，在镜子上画了个圈，圈里写着“7”，圈外面画了三个手牵手的小人。

第二天早上我收拾东西离开时，阁楼的木地板不软了，储物室的门自己关了，铜锁上的锈迹少了些。走到巷口时，我回头看槐树巷17号，爬山虎的叶子绿油油的，在阳光下晃，像有人在二楼的窗户后面挥手。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钥匙上的“砚”字暖暖的，像有人刚握过。

后来我每个月都去槐树巷17号，每次都带着新的炭笔。衣柜镜子里的画越来越多：有我和陈砚在画架前画画的，有我和林蓝在院子里摘槐花的，还有我们三个人坐在客厅里，茶几上摆着我带的蛋糕，蛋糕上插着七根蜡烛，每根蜡烛的火苗都画得亮亮的，在镜子里晃啊晃，像真的在烧一样。

有次我在镜子里看见陈砚在画纸背面写了句话，我赶紧拿出纸笔抄下来：“不是凶宅，是等你回家的房子。”那天晚上我没走，躺在二楼卧室的床上，听见阁楼里传来“沙沙”的画纸声，还有林蓝轻轻的笑声，像风吹过槐树叶，温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