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2)
奶奶咽气那天,院里的老槐树落了满地白花。张翠兰用脚碾着槐花骂:“老不死的,死了都不安生,扫起来费力气。”
王建国蹲在门槛上抽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他娘断气前三天水米没沾,张翠兰说老人都这样,净是折腾人。最后那口气咽的时候,老人枯瘦的手还抓着炕沿,指节泛白,像要抓住什么。
头七夜里,王建国被尿憋醒,听见厨房有动静。他扒着门框看,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个佝偻的身影——是他娘,正蹲在灶前添柴。
“娘?”他嗓子发紧。
那身影没回头,灶膛里的火“噼啪”响,锅里飘出槐花香。王建国想起小时候,娘总在春天摘槐花蒸糕,白花花的糕上撒把白糖,甜得能把舌头化掉。
张翠兰被香味吵起来,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骂:“死老婆子阴魂不散!还想浪费粮食?”她扬手要掀锅,手腕却像被什么攥住,疼得“嗷嗷”叫。
锅里的槐花糕突然炸开,滚烫的热气直扑张翠兰脸,她尖叫着捂着脸后退,撞倒了靠墙的腌菜缸。黄澄澄的腌菜滚了一地,混着她的鼻血,看着黏糊糊的。
“邪门了!”张翠兰捂着脸哭,“王建国你不管管?你娘要索我命啊!”
王建国没动。他看见灶台上摆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半块槐花糕,上面还留着牙印——那是他娘昨天咽气前,张翠兰摔在她面前的,说“给你最后口饭,别再缠着我”。当时他娘已经嚼不动了,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淌,张翠兰嫌脏,一脚把碗踢翻了。
接下来几天,张翠兰没安生过。她总说衣柜里有动静,打开却只有她的花棉袄;夜里想上茅房,刚迈出门槛就被绊倒,摔得膝盖青一块紫一块;更邪门的是,她藏在床底的私房钱,第二天准会出现在王建国娘的遗像前,一张张码得整整齐齐。
“这老东西肯定是记恨我不给她买药!”张翠兰在院里跳着脚骂,“她那病就是无底洞,凭什么要我掏棺材本?”
王建国蹲在槐树下抽烟,烟蒂扔了一地。他想起去年秋天,娘咳得直不起腰,张翠兰把药罐摔在院里,说“有那钱不如给我买件新衣裳”。后来娘就总说“不碍事,挺挺就过去了”,夜里疼得哼唧,还怕吵醒他们,咬着被子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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