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老屋银窖(2/2)
我吓得后退一步,撞在身后的木箱上,箱盖“吱呀”一声开了道缝。从缝里看进去,原本整齐码着的银元竟乱作一团,像是被人翻动过,最上面的那枚银元上,还沾着几根花白的头发——那发色,和奶奶遗照里的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怪事越来越多。我晚上总能听见有人在门外踱步,脚步声从西厢房到堂屋,来来回回走个不停;放在桌上的水杯,第二天会装满浑浊的水,水面上飘着一层银白色的粉末;就连奶奶遗照的相框,也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青灰色的霉斑,擦了又会重新长出来。
最吓人的是第五天夜里,我被一阵“叮当”声吵醒,睁开眼就看见西厢房的门开着,一道模糊的人影正蹲在木箱边,手里拿着银元,一枚枚往地上摆。那人影的身形很像奶奶,可头发却长得拖到地上,垂在胸前的手枯瘦得像树枝,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丫头,银元少了三枚,你得找回来。”人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和奶奶生前的声音截然不同,“找不回来,就用你的东西抵。”
我吓得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直到人影消失,才敢哆哆嗦嗦地打开灯。去西厢房清点时,果然发现少了三枚银元,木箱里还多了一张黄纸,上面用红墨水写着三个名字——都是当年和奶奶一起捡过银元的人,其中两个已经过世,剩下的那个,是住在村东头的李婆婆。
我第二天一早就去找李婆婆,她听我说完情况,手里的针线筐“啪”地掉在地上,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三十年前,我偷拿了你奶奶三枚银元,想着给我儿子治病,可没过多久,我儿子就掉井里淹死了……这钱,是催命的啊!”
李婆婆颤巍巍地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盒子,里面果然放着三枚银元,边缘的青锈和奶奶木箱里的一模一样。她把银元递给我时,我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深褐色的疤痕,“这是当年我想把银元还回去,被你奶奶拦着时划的。她说这钱沾了‘气’,还回去就会找我索命,让我自己留着,等她死后自然有人来要。”
我拿着银元回到老屋,刚把它们放回木箱,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回头时,看见奶奶的遗照突然亮了一下,相框上的霉斑瞬间消失,照片里奶奶的笑容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当天晚上,我没有再听见脚步声,西厢房安安静静的,只有窗外的风声偶尔吹过。我翻开那本“阴财簿”,发现里面空白的纸页上,突然多了一行小字,墨迹是淡黑色的,像是用毛笔蘸着水写的:“三十年守财,终得归位,此后无需再守。”
我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直到一周后,我收拾奶奶的旧衣服时,在她的棉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奶奶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却写得很用力:“丫头,别听先生的话,‘阴财’是死人的钱,守着就是替死人当奴才。我把银元上的‘气’都引到我身上了,等我走了,你就把银元埋到后山的老坟里,让它们归位,别再害人。”
纸条的最后,还画着一个简单的地图,标注着老坟的位置。我这才明白,奶奶守了三十年“阴财”,根本不是怕“原主”找上门,而是在用自己的命压制银元上的“气”,就是为了等她死后,让我能安全地把银元还回去。
那天下午,我按照纸条上的地图,把所有的银元都埋到了后山的老坟里,还烧了那本“阴财簿”。烧纸的时候,风突然变大,把纸灰吹得漫天都是,落在我掌心的那片,竟带着一丝暖意,像是奶奶的手轻轻碰了碰我的指尖。
离开老屋的那天,我最后看了一眼西厢房。阳光透过窗棂照进去,落在空荡荡的木箱上,没有阴风,也没有怪声,只有墙角的野草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是在跟我告别。
后来我再也没回过那个山村,只是偶尔会收到王伯的消息,说老屋一直好好的,没有再发生过怪事。有时夜里做梦,我会梦见奶奶坐在老屋的门槛上,手里拿着一枚银元,笑着对我招手,阳光落在她的头发上,泛着温暖的金光。
我知道,奶奶终于不用再守着那些冰冷的“阴财”了,她可以安安静静地留在她喜欢的老屋里,听着村里的鸡叫,看着山间的日出,再也不用被那些死人的“气”缠着手脚。而我,也终于完成了她的心愿,让那些不属于活人的钱,回到了它们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