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剃头铺（2/2）

陈默叹了口气：“他欠了高利贷，被人追得走投无路，想在铺子里自杀。我劝他，他不听，最后还是用我的剃刀割了脖子。他死后，魂魄总在铺子里转，说没脸见家人，我就给他扎了个纸人，每次半夜‘剃头’，其实是在陪他说话，劝他放下执念。”

我看着陈默，忽然觉得他不像传说中那么邪性。他顿了顿，又说：“我左手的手套，其实是我爹的。他砍了手后，就用这手套裹着伤口，临死前，他把手套交给我，说戴着它，就能看见那些‘客人’的心事。”

就在这时，铺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陈默抬头看了看，说：“今晚的‘客人’来了。”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巷口走来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头发很长，低着头。她走到铺子门口，轻轻说了句：“陈师傅，我想剃头发。”

陈默站起身，从架子上拿了把新的剃刀，说：“进来吧，我给你剃个好看的发型。”

小女孩走进铺子，坐在剃头椅上。陈默拿起梳子，慢慢给她梳头发。我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忽然发现她的脚是飘着的——她根本没有影子。

“她是半年前走的，”陈默的声音很轻，“过马路时被车撞了，死前还想着要去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说要梳个漂亮的辫子。她的魂魄总在巷子里转，我就每天半夜等她来，给她梳辫子。”

我站在一旁，看着陈默给小女孩梳头发，动作轻柔，眼神里满是温柔。煤油灯的光映在他们身上，竟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那天之后，我经常去陈默的剃头铺。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半夜。我发现，那些所谓的“恶鬼”，其实都是些有执念的魂魄——有想念孩子的母亲，有没完成学业的学生，还有没来得及说再见的恋人。陈默用他的方式，陪着他们，听他们说话，帮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

上个月，巷子里要拆迁，陈默的剃头铺也要被拆了。拆迁那天，很多“客人”都来了——有那个小女孩，有赌鬼，还有陈默的爹。他们站在铺子门口，静静地看着陈默收拾东西。

陈默把那个刻着“魂”字的木盒抱在怀里，对他们说：“我要走了，以后不能陪你们了。你们放心，你们的心愿，我都会记在心里，帮你们完成。”

小女孩走过来，拉了拉陈默的衣角，说：“陈师傅，谢谢你。我要去投胎了，以后再也不用来剃头了。”

陈默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去吧，下辈子要好好的。”

拆迁队的人来了，开始拆铺子。陈默站在巷口，看着老木头一点点被拆下来，眼里满是不舍。我走过去，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水，说：“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些魂魄早晚都会走。我守着这铺子，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让他们知道，还有人记得他们，还有人愿意听他们说话。”

后来，陈默去了别的地方，开了家新的剃头铺，还是在半夜开门。有人问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他说：“总有一些魂魄，需要一个地方落脚，需要一个人陪他们说话。我是个剃头匠，除了剃头，我能做的，就是陪着他们。”

现在，青石巷已经变成了高楼大厦，可老人们还在说，每当半夜，有时候还能听见巷子里传来“沙沙”的剃头声，像是有人在给“客人”剃头。他们说，那是陈默的魂魄，还在陪着那些有执念的魂魄，帮他们完成未了的心愿。

我有时候会想，那些所谓的“恶鬼”，其实并不是真的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执念没人懂，他们的故事没人听。而陈默，这个普通的剃头匠，用他的方式，给了他们一份温暖，一份慰藉。

或许，这就是人性中最珍贵的东西——无论对方是人是鬼，只要有一颗善良的心，就能温暖彼此，照亮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