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宴鬼帖(1/2)

民国二十五年,北平德胜门内有条窄巷,巷尾藏着家“王记食铺”。铺子老板王福安是个五十出头的汉子,脸上总挂着憨厚的笑,手里的卤味做得一绝——酱肘子肥而不腻,卤鸭翅咸香入骨,附近的街坊、拉洋车的、做小买卖的,都爱来这儿切二两卤味,就着热乎的小米粥,能舒坦地聊上半宿。

可自打入了秋,王记食铺就透着股邪性。先是夜里总听见后厨有碗碟碰撞的声响,王福安起夜去看,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案台上的卤料罐敞着口,飘出股说不出的腥气;再后来,有熟客说在铺子门口看见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背对着门站着,像是在等什么人,可一转身,脸白得像纸,眼窝深陷,嘴角还沾着点暗红的酱汁,吓得客人撒腿就跑。

王福安起初只当是客人眼花,或是夜里风大听错了,直到九月初九那天,铺子打烊后,他正在后厨收拾,门外突然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力道不轻不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楚。

“谁啊?都打烊了,要买卤味明天再来。”王福安擦了擦手,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又想起街坊说的怪事,心里咯噔一下,隔着门板问:“您哪位?有急事?”

门外没声音,只有一阵冷风吹过,卷着张黄纸从门缝里飘进来,落在王福安脚边。他弯腰捡起来,就着屋里的油灯一看,顿时浑身汗毛倒竖——那是张用朱砂写的帖子,纸色发暗,边缘泛着黄,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几行字:“王老板,久仰卤味大名,今备薄宴,邀您明日亥时到后巷破院一聚,盼您赏光。落款:老客。”

帖子上的字透着股阴寒气,朱砂红得像血,王福安捏着纸的手都在抖。后巷那处破院他知道,是前几年一个姓周的秀才住的,后来周秀才突然暴毙,听说死的时候桌上还摆着没吃完的卤味,从那以后,破院就荒了,没人敢靠近。

“谁跟我开玩笑呢?”王福安把帖子揉成团,扔在地上,可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他回到后厨,越想越慌,索性搬了张桌子顶在门上,又把菜刀放在枕边,折腾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可第二天夜里,刚到亥时,敲门声又准时响起。王福安缩在被窝里,大气不敢出,门外的人像是知道他没睡,慢悠悠地说:“王老板,帖子都收了,怎么不来赴宴?我备的菜都要凉了。”

那声音又细又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王福安听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喊:“您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您!”

“认错人?”门外的人笑了,笑声里满是诡异,“二十年前,你在通州卖卤味,我可是你第一个客人。你忘了?那年冬天,我揣着攒了半个月的铜板,买了你一只卤鸭,你还多给了我一个鸭头,说‘天儿冷,补补’。”

王福安心里“轰”的一声,二十年前的事他怎么会忘?那年他刚从乡下出来,在通州摆了个小摊,冬天冷得刺骨,没什么客人。有天傍晚,来了个穿灰布长衫的年轻人,脸冻得通红,掏出几枚铜板,说要一只卤鸭。他看年轻人可怜,就多给了个鸭头,年轻人还再三道谢,说以后会常来。可没过多久,他就听说通州出了桩命案,一个姓周的秀才被人劫了财,还被捅了几刀,扔在河边的芦苇丛里,尸体找到时,手里还攥着个啃了一半的鸭头——那鸭头的卤味,正是他做的。

从那以后,王福安就再也不敢在通州待,辗转来了北平,开了这家食铺,以为过去的事早就翻篇了,没想到……

“周……周秀才?”王福安的声音发颤,“你……你找我做什么?”

“找你吃饭啊。”门外的声音依旧平静,“当年我没吃完那只卤鸭,心里一直惦记着。如今我备了好酒好菜,就想请你陪我吃一顿,了了这个心愿。你要是不来,我就只能自己去铺子里找你了——你的卤料罐里,还缺我那半只鸭的酱汁呢。”

王福安吓得魂都快没了,他知道,这周秀才是缠上他了。要是不去,指不定会出什么事。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穿好衣服,又揣了把菜刀,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正是街坊说的那个样子——脸白得像纸,眼窝深陷,嘴角沾着暗红的酱汁,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食盒上雕着朵褪色的莲花,正是当年通州小摊上用的款式。

“王老板,走吧。”周秀才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王福安不敢反抗,只能跟着周秀才往后巷走。夜风吹得树叶“沙沙”响,巷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走到破院门口,周秀才推开虚掩的院门,一股浓重的腥气扑面而来,比铺子里的卤味腥气还要重。

院子里的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正中间摆着张破桌子,桌上铺着块发黑的白布,摆着两副碗筷,几个盘子里装着菜——有卤鸭,有酱肘子,还有几碟小菜,可那些菜的颜色不对劲,卤鸭泛着青黑色,酱肘子上的皮皱巴巴的,像是放了几十年,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

“坐吧,王老板。”周秀才拉过一把椅子,示意王福安坐下,自己则坐在对面,拿起筷子,夹了块卤鸭,放在嘴里慢慢嚼着,“你做的卤味,还是当年的味道,就是……少了点东西。”

王福安站在原地,腿肚子直打颤,哪里敢坐下。他看着桌上的菜,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恶心说:“周……周秀才,当年的事,我也很遗憾。你要是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说,我一定满足你,只求你别再缠着我了。”

“我没缠着你,就是想请你吃顿饭。”周秀才放下筷子,抬起头,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你知道吗?当年我被人捅了刀子,躺在芦苇丛里,手里还攥着你给的鸭头,心里就想着,要是能再吃一口你做的卤味,死也值了。可我等啊等,一直没人来,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淌干,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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