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星海无波，深渊骤起（1/2）

新历四年，三月初五，寅时末，卯时初。

黎明前最深邃的黑暗，正被东方天际一丝微不可察的鱼肚白悄然驱散。洛阳城结束了上巳节的狂欢与万国来朝的盛宴，陷入了短暂的、安宁的沉睡。唯有格物院深处，那座高达十丈的观星台上，依旧亮着几盏孤灯，与天穹之上尚未隐去的星辰遥相呼应。

林凡独自一人立于冰冷的巨石栏前，身上依旧穿着昨夜的便服，墨色大氅在带着寒意的晨风中微微拂动。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栏面上雕刻的、代表周天星斗的粗糙刻痕，目光却并未停留在任何一颗具体的星辰上，而是投向了更加渺茫、更加深邃的宇宙背景深处。

昨夜，他于此地，向帝国最核心的支柱们，宣告了“星海”的征程。那并非一时兴起的狂言，而是基于格物之学飞速发展、基于对这个世界物理规则认知深化后，必然要踏出的下一步。徐庶、庞统等人眼中的震撼与茫然，墨衡、欧焱等格物精英那被点燃的、近乎狂热的兴奋，他都一一收在眼底。他知道，那颗名为“探索”的种子，已经种下。

然而，此刻的他，心中激荡的并非仅仅是展望未来的豪情，更多的是如同脚下这巨石般沉甸甸的审慎与规划。

“星海之路，首重坐标。”他低声自语，声音融入微凉的晨风中，“若无精确的时空标尺，便是无头苍蝇，迷失于无量虚空是唯一结局。”

他的脑海中，正飞速构想着一个庞大计划的雏形，他将其暂命名为 **“星炬”计划**。

**第一步，乃是“定标”**。需集格物院“数理”、“天文”、“机械”三所之力，结合沈括正在完善的元波通讯网络，建立一套覆盖全球的、绝对精确的经纬度网格与时间基准。这需要制造出比现有水平精确十倍、百倍的计时器（或许可以称之为“原子钟”的雏形？），并在全球范围内设立固定的观测点，通过观测恒星、行星位置，反复校准。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可能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第二步，谓之“破障”**。大气层是保护，也是阻碍。巡天望远镜虽能窥见月面环形山，但若要观测更遥远的星体，尤其是分析其光线中蕴含的信息（他想到了一种名为“光谱”的分析方法），就必须将望远镜送出大气层之外。这需要全新的材料以承受极端环境，需要更强大的动力（蒸汽机显然不够，或许……要从石油衍生物或更基础的质能方程上思考？），还需要解决远程控制和信息回传的难题。他甚至在构思一种名为“空间站”的、可长期驻留的轨道前哨。

**第三步，则是“启航”**。这是最遥远，也最艰难的一步。如何克服脚下这颗星球的引力束缚？理论上的反冲作用（火箭原理）是清晰的，但需要何等庞大的能量？何种耐高温高压的材料？这已非目前格物院技术积累所能触及，需要的是基础物理学的再次突破，或许……要深入到原子内部的领域。

千头万绪，如同乱麻，却又在林凡强大的思维能力和远超时代的知识框架下，被一点点地梳理、归纳。他知道，这将是一场比统一中原、革新制度更加漫长、更加浩大的文明远征，可能需要数代人的不懈努力。但他有信心，只要方向正确，脚步不停，人类终将……

“主公！”

一个明显压抑着急促呼吸，却又尽量保持沉稳的声音，自身后台阶处猛然响起，硬生生打断了林凡如同星云般盘旋扩散的思绪。

林凡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缓缓转过身。

来人是徐庶。他并未像往常一样身着整齐的朝服，而是仅着一身藏青色便袍，发髻甚至有些微的散乱，显然是刚从榻上被急报唤起，来不及整理仪容便匆匆赶来。他脸色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手中紧紧捧着一物——一枚巴掌大小，通体由某种暗红色晶石雕琢而成的凤凰形态玉符。

那玉符，此刻正以一种极其不正常的速度，闪烁着刺目的、令人心悸的血红色光芒！光芒忽明忽暗，节奏急促得如同垂死之人的心跳，将徐庶的脸映照得一片诡异。更令人不安的是，玉符周围的空间都似乎在微微扭曲，散发出一种灼热而焦躁的能量波动。

林凡的目光瞬间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在那枚血色凤凰玉符上。他认识这东西——**“血凰传讯符”** 。此符炼制极为苛刻，需取拥有极其稀薄的远古凤凰血脉的异禽“赤瞳云雀”心头精血，辅以数十种珍稀灵材，由精通符阵与灵魂之道的大宗师耗费心血方能制成。整个帝国，乃至已知的同盟势力范围内，存世不超过五指之数。非关乎国运倾覆、文明存亡的绝境，绝不可轻动！

而这一枚，正是他亲自赐予镇守帝国最北境，直面魔域侵蚀前线——“镇魔关”的统帅，马超的！

“是马超将军自‘镇魔关’发来的最高紧急军情！”徐庶的声音带着一丝极力控制的颤抖，快步上前，将那灼热烫手的玉符高高呈上，“传讯通道极不稳定，能量波动异常狂暴，似乎……似乎发送时遭到了难以想象的干扰甚至……反噬！”

林凡没有半分迟疑，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那不断闪烁、仿佛在发出无声哀鸣的血凰玉符之上。他甚至没有运功护体，因为任何能量的隔绝，都可能影响信息的接收。

神识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涌入玉符之中！

预想中的文字或语音汇报并未出现。传入林凡识海的，是一段混乱、破碎、充满了极致惊恐与绝望的、由画面、声音、感知混杂而成的信息风暴！

* **画面一：活化的城墙。** 那高达百丈、通体由黑曜石与玄铁熔铸、铭刻了无数代阵法大师心血、号称永固的镇魔关城墙，此刻不再是冰冷的死物。墙体如同某种巨大生物的腐肉般在剧烈地蠕动、膨胀！无数粘稠的、仿佛由纯粹阴影与负面能量构成的黑色物质，正从城墙的每一块砖石缝隙中，从每一个闪耀了千年的防御符文内部，疯狂地渗透、涌出！那些坚不可摧的符文，如同被酸液腐蚀般，发出“滋滋”的哀鸣，光芒迅速黯淡、碎裂，最终被那黑暗彻底吞噬、湮灭！

* **画面二：扭曲的天空。** 镇魔关上空，不再是熟悉的、哪怕被魔气沾染也依旧属于这个世界的天空。一个覆盖了整片视野的、巨大无比的暗紫色漩涡，正在缓缓旋转。那漩涡的中心，并非气流，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虚无”。在那“虚无”之中，隐约有一只巨大无比、冰冷无情、毫无生物情感的“眼睛”正在凝聚、睁开！那不是生物的眼睛，更像是一种规则的显化，一种秩序的具现，它投下的“视线”，带着一种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扫描”与“判定”意味。

* **画面三：晶化的大地。** 镇魔关外，那片经历了无数血火洗礼、浸透了双方战士鲜血的荒原，正在发生着恐怖的异变。大地不再是松软的泥土或坚硬的岩石，而是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强行转化为一种暗紫色的、结构规整得令人发指、却散发着彻骨死寂能量的结晶体！这种“晶化”如同最恐怖的瘟疫，以镇魔关为中心，呈辐射状向四面八方疯狂蔓延！所过之处，草木、河流、甚至空气，都瞬间失去所有活性，化为冰冷、僵硬的紫色晶簇的一部分！

* **画面四：马超的怒吼与绝望。** 马超那熟悉的身影在混乱的画面中一闪而过。他银色的铠甲破碎不堪，沾染着并非敌人的、而是他自己口中喷出的鲜血。他那张向来充斥着桀骜与战意的脸上，此刻扭曲着无法置信的惊怒，以及……一丝连他都无法掩饰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似乎在对着传讯符的方向疯狂地咆哮，但声音被一种无形的、强大的力量干扰、扭曲，只剩下断断续续、夹杂着巨大噪音的碎片，狠狠砸在林凡的识海中：“……城墙……活了！法则……法则在改变！……这不是魔潮……不是！是……是湮灭！是覆盖！……快……陛下……快……！”

* **画面五（最后的、也是最强烈的感知冲击）：反向侵蚀的意志！** 就在林凡全力接收、解析这些破碎信息的同时，一股庞大、冰冷、纯粹到极致的意志，顺着那脆弱不堪的传讯通道，如同一条隐于暗处的毒蛇，猛地反向侵蚀而来！这股意志，不带任何属于生灵的情感——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贪婪，甚至没有毁灭的欲望。它只有一种最根本的、最绝对的“存在”方式，以及对于一切不符合其存在方式的“否定”！它否定生命的随机与进化，否定文明的多样与情感，否定这个世界一切物理常数与魔法规则！它并非要征服，而是要将其冰冷的、绝对的秩序，如同覆盖一张旧画卷般，彻底覆盖、同化、替换掉林凡所处的这个世界！

“哼！”

林凡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识海中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冰锥狠狠刺入！他当机立断，强忍着灵魂层面传来的剧痛与冰寒，以莫大毅力瞬间切断了与血凰玉符的神识连接！

“噗——”

一口蕴含着丝丝暗金色光芒、带着灼热温度的鲜血，终究还是没能完全压下，从他唇角溢出。鲜血滴落在观星台冰冷的石面上，发出“嗤”的轻响，竟冒起缕缕青烟。

“主公！”徐庶骇然失色，急忙上前扶住林凡微微晃动的身形。他从未见过林凡在接收情报时受伤，更何况是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