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人间皆安(2/2)
“休息片刻吧。”林风取出腰间的水囊,递给身边的云逍,水囊是凡界的粗布缝的,上面还印着天楚王朝的海棠花——那是苏清寒特意让人做的,说“带着人间的样子,练剑才不会忘本”。“当年我在清霄宗,总觉得练剑是为了变强,为了不再被欺负。”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那里曾是诛仙台的旧址,如今已种满了桃树,春天开花时像片粉色的云,“直到后来才明白,真正的强,是有能力护着想要护的人,而不是逞一时之快。”
云逍捧着水囊,眼睛亮晶晶的,像藏了两颗星:“林师,您和苏师九世轮回的故事,凡界都传遍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耳尖泛红,“说书先生说,您为了苏师,曾在忘川河畔守了三百年,是不是真的?”
林风笑了,转头看向正在给弟子们分发糕点的苏清寒。她正弯腰听阿圆说话,手里拿着块桂花糕,大概是阿圆又在讲村里的趣事,她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阳光落在她发间,将那串琉璃碎珠照得如星子般闪烁。
“是真的。”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但她为了我,舍弃过更珍贵的东西。”比如第六十七章在山神庙,她为了让他避开天道的追杀,自毁神格,从高高在上的天道,变成了会痛会哭的凡人。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第九世落霞镇的晒谷场。苏清寒坐在殿角的书案前,批改弟子们的课业。其中一本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剑谱,旁边还画了个小小的笑脸,脸颊上点着两坨腮红,落款是“阿圆”。她提笔在旁边批注:“剑势虽稚,心意已诚,明日可来后殿,我教你如何用剑穗绾花。”——那是她第八世在人间学的手艺,当年为了给林风绣剑穗,扎破了无数次手指。
“在想什么?”林风端着两碗莲子羹走进来,将其中一碗放在她手边,瓷碗边缘还留着他的指温,“李师叔说,凡界的落霞镇捎了信来,说张叔转世的那个孩子,已经能背出我们教的《护民要诀》了。”他还记得第六十六章,那个孩子把盏魂捧给他时,奶声奶气地说“爹娘说,这个亮晶晶的要给好人”。
苏清寒放下笔,舀了一勺莲子羹,莲子是忘川河畔采的,带着淡淡的清苦,却回甘悠长:“在想第七世我们在人间,你贩茶我织锦,那时总觉得日子太慢,盼着能快点修仙,快点变强。”她抬眼看向林风,眼底的光温润如水,像落霞镇的河水,“却不知那时的日子,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安稳。”那时他们住在两间相邻的茅屋,他每日挑着茶担出门,她坐在窗前织锦,傍晚时他会带一串糖葫芦回来,两人分着吃,看夕阳把天染成橘红色。
林风挨着她坐下,木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在附和他们的话。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她的手微凉,是练寒月心经留下的印记:“现在也不晚。”他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刚出炉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甜香混着玉兰香,在殿里弥漫开来,“你看,连味道都和当年一样。”
苏清寒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甜香在舌尖弥漫开来,像第一世山神庙前,他偷偷塞给她的那块麦饼。她忽然放下糕点,伸手抱住了林风的腰,脸颊轻轻贴在他的衣襟上,那里还沾着晨露的湿气,带着草木的清香,声音闷闷的:“林风,谢谢你。”
林风愣住了,随即轻轻回抱住她,手掌轻抚着她的长发。他知道她谢的不是一块桂花糕,是第五世诛仙台他那句“我信你”,是第七世雪夜他把棉袄盖在她身上,是第九世洪水时他说“死也一起”,是九世的不离不弃,是从青丝到白发的执念,是终于能卸下所有枷锁,坦然拥抱彼此的此刻。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低头,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着那熟悉的玉兰香,“谢谢你,从未放弃过我。”
殿外传来弟子们的欢笑声,云逍正带着大家在院中练剑,木剑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夹杂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阿圆大概是练得累了,正坐在玉兰树下,给石敢当讲凡界的故事,石敢当听得认真,手里还握着那柄木剑,却不像之前那样紧绷,反而像握着个寻常玩意儿。夕阳的金辉从殿门涌入,将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光,袖中的《寒月心经》悄然翻开,夹着的玉兰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像在点头微笑。
夜幕降临时,清霄城的灯一盏盏亮起,如散落人间的星辰。林风与苏清寒并肩站在望月台上,看着远处凡界的万家灯火,修真界的山门霞光,青冥境的灵脉微光,像一幅流动的画。李师叔带着几个老弟子在台下摆了桌,正给新弟子们讲当年的故事,说到林风在不归崖自毁轮回印记时,云逍他们都瞪大了眼睛,阿圆还偷偷抹了把眼泪。
“你看。”苏清寒指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那是被他们重塑的守世星,比以前亮了十倍不止,“它比以前更亮了。”
林风握紧她的手,掌心的琉璃碎珠与她腕间的玉佩同时亮起,交相辉映,像两轮小小的日月:“因为三界都在好好地活着。”
远处的药圃里,云逍和阿圆还在借着月光练习托举花瓣,木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心事。风吹过玉兰树,落了一地的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漫过清霄城的每一个角落,漫过九世轮回的漫长时光,最终落在此刻的人间烟火里,温柔而绵长。
“永不分离。”苏清寒的声音很轻,却像誓言,在夜风中荡开,与守世星的光芒交织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而那株新栽的玉兰树,仿佛也听懂了这句话,枝桠轻轻晃动,抖落了最后一滴露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个圆满的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