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残躯浴血证武道, 侠骨傲立显侠魂(1/2)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就在那仆人瘫软倒地、暗门深处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之时,远在院落之外,高陵山与白鋈尘手挽着手,说说笑笑,并肩走上院外的空地。二人举止自然,神态从容,仿佛是情谊深笃的至交好友,相约闲行,又似同门师兄弟,互相印证武功。虽然俱是带着笑,但是高陵山神色凝肃,眉宇间隐透几分冷意,而白鋈尘面容平静如水,不起半点波澜。在他们身后,几名府兵各持兵刃,嘴角挂着谄笑,眼神游移不定,时而斜睨,时而对视,低声窃语,挤眉弄眼地跟在两人身后。那副谄媚又怯懦的模样,倒像是随时准备邀功,又怕惹祸上身的鼠辈。
不多时,两个人携手揽腕,缓步来到庭院当中,一左一右,相对而立。只见一缕温暖的阳光透过檐角,缓缓洒落在二人身上,照得那一片寂静的院落微微泛光。两人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宇间的轻松被凝重与忌惮所取代。高陵山的武功虽强,却终逊于白鋈尘半筹,再加上此刻四下贼影环伺,形势危若累卵,心中早已萌生死志,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只是拼尽全力,不过一死而已。而白鋈尘重伤未愈,右臂尽废,力道与身法皆大打折扣。
二人各自倒提长刀,彼此抱拳而立,院中一片死寂,只听风声微动。高陵山深吸一口气,轻轻叹息,神色肃然,口中缓缓说道:“白堂主,我知道你虽然贵为堂主,但是江湖却中早有传言,你从来不屑行那暗杀阴诡之事。每次出手之前,必先命人送上拜帖,约定时辰,正大光明的登门而入,堂堂正正的取人性命,虽屡屡斩杀江湖名宿,但我仍觉你心中自有一线正气。如今亲王府作恶多端,荼毒武林,不如弃暗投明,与我携手诛此闫海陵,戴罪立功。若能平定此乱,我纵拼去这条命,也要保你一身无事。”
白鋈尘闻言,忽仰头大笑,笑声回荡于庭院之间,清冷而狂放:“高镖主,白某此生痴于武道,行事只求快意恩仇。昔年我曾十次挑战亲王大人,每一回皆被他饶过性命,由此心折,遂归于他门下。至于你所言的弃暗投明、戴罪立功…… 白某岂会行此背主之事!”
说着,他的神情愈发狂热,笑容中透出几分狰狞与快意:“嘿嘿……我姓白的本就不是好人!高镖主——请!”
话音未落,白鋈尘脚下一错,脚底猛然攒劲,地面上尘沙微震,身形犹如离弦之箭,倏地掠出。一丈的距离,不过眨眼便至。他左手持刀高举过顶,刀锋泛起一抹冷芒,伴着破风的啸声,一招“力劈华山”,从天而下,直斩高陵山的面门!
这一刀势沉如山,气势如雷。高陵山眼前只见白影一闪,耳边风声呼啸,寒光扑面,杀气逼人。那刀势压下,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高陵山心头一凛,电光火石之间,只得猛提长刀,双臂一震,硬生生迎了上去。
然而,这凶险至极的一刀竟是虚招!不等两刀半空中相撞,只见白鋈尘脚掌轻转,右脚为轴,腰身一挫,整个人陡然低下半尺,身体如游龙穿浪,贴着高陵山身侧掠过。
紧接着,白鋈尘反手一抖,长刀贴身而行,刀光翻卷,手腕猛然一翻,寒芒骤闪。只听一声锐响,长刀已反握在手,顺势横切,一记疾如惊雷的反斩,直取高陵山的腰腹要害。
这一刀来的好快,白鋈尘左手持刀,高陵山右手握刀,两人相对而行,高陵山的左肋自然而然的露了出来。高陵山自己就是左手刀的大家,原本来说这等小小的破绽实在不值一提,却没想到白鋈尘的身法太快,整个人犹游龙穿行,瞬息万变,刀法亦是精妙绝伦,对稍纵即逝的破绽亦是毫不留情。
刀锋过处,空气中似被割裂出一道冷线,高陵山的腰腹间瞬间划多出一条寸许长的伤口,鲜血沿着衣襟缓缓渗出。好在高陵山反应极快,猛地往旁边窜了一步,身子顺着刀势,顺势而动,这才将这一刀的去势硬生生避了过去。只是这一闪之间,他早已惊出满身冷汗,腰腹间火辣辣地疼痛不止,险些令他握刀的手微微发抖。
白鋈尘转身而立,却并不上前,目光凝重,眉目之间带着浓浓的失望,望向高陵山,淡淡的说道:“高镖头,你要是就只有这点本事,那我就不得不杀你了!”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的提刀放在自己的面前,双目因为血腥气息而变得赤红,伸出舌头轻轻的地舔拭着刀锋上残留的鲜血,脸上露出一副病态而又满足的笑容。
高陵山暗暗咒骂自己迂腐,心道:“传言误我,做得了亲王府的走狗之人,又有哪一个是身家清白、行止正常的!看来这白鋈尘在那副武痴的外表之下,实则暗藏着一颗嗜血残虐之心。可笑我竟还妄图以言语感化此人,不愿趁着白鋈尘右臂新断,自己又是左架刀的大家,不愿趁人之危,利用自己对左架刀的熟悉,只用右手刀便足够应敌,却没想到刚一交手就吃了大亏。看来这白鋈尘竟然也精通左手刀的刀路。自己这般妇人之仁真真是愚不可及,不可救药。”想到这里,他将刀交予左手,缓缓地踏步上前,整个人的心神尽数沉入刀中,气息内敛而绵长,意念凝聚如铁,仿佛天地之间唯余一人一刀。腰腹间的疼痛早被他抛之于脑后,唯有心中那股正念不灭,化作锋芒,为江湖扫清嗜血的败类。
“好!好!好!这才像话!”看到高陵山那稳如泰山的姿态,白鋈尘见猎心喜,放声大笑,笑声在院中震荡回响。他脚下一错,左脚向前滑出半步,脚掌摩地发出细微的擦声。下一瞬,他身形暴起,衣袍翻卷,整个人如鹰扑兔般掠出,手中雁翎长刀随势而走。
刀势骤变,不复先前交手时的刚猛无涛,反而柔中带刚,似有万缕花枝乱舞之势。一招“分花拂柳”,刀尖微颤,照定高陵山的面门中线轻轻点去。那刀势忽隐忽现,似实似虚,或拨或削,连气息都带着逼人的锋锐。白鋈尘双目如炬,神情专注,心中已将高陵山的种种后招一一算尽。无论他是格挡、后撤还是反击,白鋈尘皆有数道变化潜伏其中,只待对方一动,便以雷霆之势反制。
高陵山并不慌张,双目紧紧盯住白鋈尘刀尖,神情肃然,心无悲喜。身子微微一动,右脚轻蹬地面,青砖微颤,尘沙细散,衣角微扬,整个人往后滑退半步,恰恰避开了最致命的锋芒。
紧跟着,他的左臂后发先至,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韵味。由单臂垂地骤然提起,肩肘微沉,臂势一展,腕劲轻震,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细微的弧光。身子随势前探,步履稳如山根,气息丝毫不乱,劲从腰起,力贯于臂。左臂竟如同稚童嬉戏一般,轻悄悄地往前缓缓刺去,不徐不疾,似随风而行,如羚羊挂角,行云流水,又如游龙出渊,重若泰山,让人分明看得清清楚楚,却又无能为力。
两刀交击,金铁之声脆响,气流激荡。高陵山手中鱼鳞紫金刀微震,一股暗劲顺着刀背迸出,如浪拍岸,向外一裹。白鋈尘的雁翎刀被迫偏转半寸,刀光错落,气浪翻卷,衣袂猎猎,院中尘沙乱舞,声音低沉而重,似闷雷滚动不休。
“好!”白鋈尘又是一声高喝。他已然看出,高陵山此刻进入了一种极为玄妙的境界,整个人心念通达,刀随意走,无思无虑,无忧无挂,出招全凭本能。白鋈尘心头暗震,这么多年来他只听说过昔年刀神萧自在曾臻此化境,自从他与剑神双双殒命后,世间再无人能至此地步。谁料今日,高陵山竟在愤慨激荡之中,意外触及了这道门槛。可惜,他尚未能收放自如,只能顺势守御,未得主攻之妙。即便如此,也足令白鋈尘心生狂喜,胸中战意如火,仰天长啸,厉声喝骂那四五名府兵道:“他是我的!你们谁都不许抢!”
白鋈尘紧接着后退半步,绕着高陵山缓缓游走。脚步轻盈如羽,目光却如寒刃,阴冷而专注。他冷静地凝视着对手,细察一丝可能的破绽。只见高陵山随着他的步伐亦缓缓而转,手臂自然下垂,神情寂然,全身似乎毫无防备,仿佛处处皆是破绽。然而落在白鋈尘眼中,却只觉这看似松散的姿态中自成一气,浑然无缝,气机流转如水,无处可攻,无隙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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