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高台诡布疑阵起,捷胜轻进陷兵锋(1/2)
天色微明,帅帐内号角初鸣,种师道正在帐中点卯,忽听蹄声破风而至,探马飞驰入营,高声道:“禀大帅,辽营有异,属下不敢迟疑,特来急报!” 闻听此言,种师道眉头一紧,沉声问道:“辽军阵前,究竟何异?”探马单膝跪地,抱拳回禀:“禀大帅,今日拂晓,辽军仆从兵忽然大量出动——”“但奇在并未如往日设伴马、布荆棘,而是在河谷两侧挖掘巨大陷坑,似是埋伏,却又不加遮掩,反倒喧哗不断,生怕人不知。”他顿了顿,抬头续道:“更有异事——辽军竟在营前空地筑起一座高台,约有三丈高,远望其上,似有数人站立,身影晃动不明。”说至此处,那探马用力抹去额头冷汗,沉声道:“属下不敢妄断,特来请大帅定夺。”
听罢此言,种师道低头不语,眉头微皱,似在思索其中端倪,帐中一时寂然。欧阳林凑近一步,轻轻扯了扯秦岳的衣袖,压低声音问道:“秦大哥,这鞑子怎地忽然挖起陷坑来?还这般张扬,是要做什么呀?”秦岳略一侧头,目光凝在远处的沙盘上,低声回道:“我也不知。但若真是布陷伏,理应秘而不宣,如今却如此招摇……实在古怪,怕是另有图谋。”
正说话间,种师道忽然一掌拍在帅案,恨声骂道:“贼直娘,这帮辽人尽搞些虚头巴脑。”他眼中精光闪动,随即厉声下令:“传我军令,命杨可世率轻骑五百,前出察探,务必细查虚实!” 杨可世当即抱拳,双足并拢应道:“末将领命!”随即转身大步赳赳而去。种师道立于案前,目光凝视沙盘良久,神情冷峻,默然不语。帐内将士屏息静待,气氛凝重。不多时,只见杨可世大步归来,战甲未解,身上蒸腾热气,入帐即拱手一礼:“禀大帅,末将已率百骑驰至陷坑前约三十步,坑中空无一物,毫无机关伏兵。”他边说边双手比划,继续道:“那座高台共分两层,外围地面布列渤海族巨斧武士为圈,中层则为奚族神射手环守,最上层仅有五六人,或立或坐。”“其中两人疑似主将,其余皆似扈从侍卫。除此外,无他异动。” 他略作迟疑,复又拱手道:“更诡异的是——末将率骑逼近至三十步之内,那些辽军却并不追击,只是远远以箭矢驱赶,毫无纠缠之意。” 杨可世挠了挠头,接着说道:“如此敷衍,反倒更令人生疑……末将实在看不出,他们究竟意欲何为。”
听罢杨可世所言,种师道眉头紧锁,心中更添几分疑虑。他与耶律大石、萧干交战多年,深知此二人素擅设伏诱敌,惯以佯弱乱人阵脚。眼下辽军动静诡谲,虚实未明,倒不如按兵不动,以静制动。他缓缓抬手,指尖轻叩帅案,良久,方低声道:“《孙子·军形篇》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兵家之要,贵在察其虚实。”语声稍顿,眼中寒光一闪:“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随即抬手一指,点向杨可世、岳飞等将:“传令各部,广设斥候,分向四方,密切监视辽军营动!若有异状,立刻来报,不得有误!”
三日以来,岳飞、杨可世,及种师道麾下数员骁将,轮番领斥候亲探敌营。然而所见所闻,愈发令人不解——那些陷坑之上,已覆以厚木,其上竟驻有军士与战马,形如临时栅台,全无机关埋伏之象。唯独那座高台,四周守卫日渐森严,营中添兵列阵,气氛愈加压抑。但细观高台,通体不过八尺方圆,台上空无重械,仅见数人或坐或立,并无可见之杀机布设。此等布置,既非伏兵,亦非诈阵,似乎只为“昭示于人”而设,更添迷雾。
而这三日之间,种师道屡屡遣人往中军帅帐,求请童中书调令。心中却早已暗骂不休:此人徒增纷扰,平添掣肘,若非其随军而至,自己西路孤军虽兵少将寡,然上下同心,自有一战之力。先前驻节蓟州之时,尚可仗“先锋之名”因军情告急而先发为强;如今中军既已抵达,童贯挟朝命自居,自己若擅动兵锋,便是抗命之罪。偏偏这三日里,自己数次遣人请见,童贯帐前亲信却总是轻飘飘一句:“童中书昨夜饮宴过度,尚在歇息,军务勿扰。”便将人挡了回来。种师道听罢,心头恨意暗生,只冷笑一句:“好一个老阉材!”他望着营外高台方向,目光如铁,心中暗自下定决意:倘若明日童贯再不露面,哪怕冒险犯忌,也要亲自发兵,探明这座高台的虚实真意!
次日天明,雾气未散,晨光微透,种师道已在中军帅帐内坐定。帷幄之中,军令连下,令箭纷飞,各军应令而动,营中将士迅速整装,甲叶交鸣,杀气暗涌。他先调出三百轻骑,从各部精锐中择强编组,分作三队,自东南、西南与正南三路迂回绕行,奔赴谷地高台所在之地,务求隐蔽接近,扰敌外防,探察虚实。轻骑披短甲、佩弓矢、握马槊,行如疾风,不与敌军正面接战,却能于远处策马挑衅、引敌应变。随即,又调五百步卒为前锋,自正面推进,列作三列,成楔形破锋之阵,高举长矛与盾,铿然整行,鼓声低鸣,节奏如擂心鼓,步伐齐整,稳步逼近谷口,以正面对峙牵制敌军主力。其势缓而不滞,步步进逼,似不战而战,实为牵敌于正面之策。其后方,再设两百弓弩手,部署于谷地两侧高坡,分设鹿角拒马与木掩,以便隐蔽起伏间射击。此部为射援之军,居高临下,若敌阵有动,即刻以矢雨压制,掩护步军。最后,于中军之后密设机动小队,选精锐亲兵五十人,藏于南侧林间,专伺敌营异动。一旦敌军布有陷阱或调兵突袭,即乘虚而出,或援或斩,动若雷霆,是为全阵暗藏之锋。至此,各部兵马列定,骑为翼,步为锋,射为援,奇兵藏于后,前可试敌之虚实,后可应敌之诡计。一场探为主、进为辅的巧妙试攻,便在这清晨雾霭中悄然展开。
却不料此时,帐外蹄声骤急,一名传令官飞马而至,纵马未歇,已高声禀道:“禀大帅,童中书率队至营,已入中军。”种师道闻言霍然起身,眉头骤蹙,原本镇定如山的脸上掠过一丝难掩的怒意。饱经风霜的面庞紧绷如铁,心中暗骂:“这腌臜竖子,偏在此节骨眼上搅局,定又是来横插一手。”他强压心头不悦,旋即吩咐传令:“各军暂缓进发,依令待命。”声音虽然平和,但是他手下这些亲信官员都知道种师道这会是当真动了真怒。种师道手按刀柄,一展身后猩红的大氅,迈步而出,亲自来到帅帐门前,迎接那位中书大人。
不多时,只见远处尘土未扬,却有一列人马缓缓而来。为首者正是童贯,他内着紫地金纹蟒袍,外罩鎏金明光铠,甲面在晨光下闪着刺目的金辉。其坐骑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马,蹄声轻缓而有节奏,宛若自恃尊贵,丝毫不见急迫之意。其身后随行的数名亲信,皆披银甲、执长戟,骑着高头骏马,神情倨傲,如同随行仪仗。
童贯高坐马背,神情倨傲,居高临下地朝帅帐前望了一眼。只见种师道正肃然站立于帐门之下,满脸风霜,腰脊笔挺。那一身陈旧的锁子甲,铆钉斑驳,甲片间隐约可见斑斑血痕,猩红大氅也早被风雨洗得泛白褪色,却仍在风中上下翻飞。童贯目光在那一身征尘之上流连片刻,唇角便忍不住微微一撇,似笑非笑,眼中尽是掩不住的轻蔑。他素来瞧不起这些粗将长行,认为他们粗鄙不堪。但他毕竟尚存几分分寸,知道此地乃西军大营,满营皆是沙场血战之士,不便太过放肆。于是只在马背上轻轻抖了抖明光铠甲叶,使那层层甲片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方才翻身下马。落地之后,他快步走上前来,满脸堆笑,作出一副亲昵姿态,伸手握住种师道的手腕,语气轻浮地道:“彝叔,三日未见,眼下军务还顺利吧——”
种师道脸色一沉,冷冷甩开童贯伸来的手,指尖微颤,却强自按捺心中翻涌的寒意与厌恶,沉声回道:“回中书——这三日来,辽军于阵前突筑高台,动静异常。末将本拟今日出兵探查。” 童贯却毫不在意,仿佛那一记甩手从未发生一般。他姿态优雅地掩唇轻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嗷,原来是为了一座小小高台,竟让彝叔驻军三日、止步不前?” 他也不看种师道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种师老了,还是让我教教你该如何打仗吧!””他也不看种师道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自顾自的说道:“种师老了,还是让我教教你该如何打仗吧!”
种师道古铜色的面庞上涨的通红,安在刀柄的手上青筋暴起,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没有一刀砍翻面前这个阉人。“中书教训的是!”种师道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碾出来的:“末将这就去整备——”
“不必了”童贯并没有看种师道那铁青的脸色,他仿佛忘记了三天前,自己的中军是如何被辽军打的狼狈不堪,抱头鼠窜的一样,信心满满的一挥手,接着说道:“就让彝叔看看咱家的‘胜捷军’的厉害。”
种师道闻言,怒极反笑。他抬眼望着眼前这位鎏金披甲、趾高气扬的中书太监,心中却早已冷笑连连。他知道——童贯麾下确有一支所谓“胜捷军”,名义上是朝廷禁军,实则是他一手豢养的私兵,内中多为勋贵子弟、权阉亲眷,甚至不乏市井泼皮,倚势招摇,营中弛纪,虚有其表。就连汴京小童都会唱道:胜捷胜捷,逢敌即蹶;金玉其外,败絮其械。
这些人金盔银甲,鼓吹号角倒是响亮,真刀真枪却十不堪一二。若真在今次与辽人交锋中折戟沉沙,倒也未尝不是为朝廷除了隐患,为战阵清扫一害。他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心中却已打定主意:既然童中书好为人师,那就让他亲自领着这群“贵胄精兵”,在北地沙场上,好好领一领辽人兵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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