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禁军尽换握先机,令牌终弃隐杀局 上)(1/2)
在壬葵水堂主密见郭药师的同时,汴京城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殿前都指挥使府邸内外张灯结彩,红绸高挂,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府门外的大街更是早在三日前便已下令清扫,先是用净水泼街,再命人铺上细黄土,连半点尘埃都不许沾染。街口原本热闹的小摊小贩,卖糖葫芦的,叫卖油饼的,早就被城防禁军驱赶得远远的,统统圈在三条街外的一处小巷暂存。
有几个推着小车卖豆腐、炊饼的小商贩躲避不及,当场就被军士鞭打,打得皮开肉绽,连车都掀翻进了护城河里,卤水四溅,豆腐散了一地。那几个小贩抱头鼠窜,泪眼婆娑,却也不敢高声呼喊,只能暗自咬牙忍受。三日以来,大街上百姓见状,无不噤声,人人敢怒不敢言。
一些胆大些的市井小民低声打听消息,心下纷纷猜测到底是何等大事,竟闹得整个汴京都这样森严。几个受了鞭笞的小贩更是抹着眼泪,低声叹息:“若是种大帅还在,老子立刻去府衙击鼓鸣冤。就算治不了那些禁军,也能得几两压惊银子,算是个公道。如今种大帅仙去,咱们这些贱命,还能指望谁?”
街坊里议论声渐渐蔓延开来,人人心头都压着一股闷气,却又无可奈何。直到后来,才有消息传开——原来殿前都指挥使府邸如此大张旗鼓,全是因为他家的公子,今日荣耀归府。
天交傍晚,一匹高头大马沿着街道缓缓而行,马蹄声清脆,落在石板上“得得”作响,在暮色沉沉中愈发显得铿锵有力。此时整条长街早已清空,不见一名百姓身影,唯有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名全副武装的禁军,手挑气死风灯,高举过顶,为自家少爷照亮前路。灯火摇曳,映得街道一片森然。
马上之人年约三十余岁,白衣似雪,整个人端坐如雕,背后披着一条猩红斗篷,随风猎猎作响。远望之下,原本一派英气,只是那双微微下垂的三角眼破坏了眉目,眉梢间隐约透出刻薄与阴鸷之色,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讥笑。双手捏着缰绳极为随意,腰间却斜插着一柄黑金折扇,金铁反光,在暮色下分外刺眼。
马前两名小太监手执风灯,亦步亦趋,唯恐走得不齐。马后则列着十余名全副武装的兵丁,手持肃静回避牌,随风猎猎,口中高声喝叱,声势赫然。刀枪森列,铠甲映着火光闪烁冷芒,整条街道在这一行人马前仿佛尽数匍匐。红斗篷翻飞,马蹄震响,少年将军一路缓行,竟似是将整个汴京街衢都踩在脚下,声势张扬,耀武扬威。
不多时,那一队人马缓缓来到殿前都指挥使府前。府门早已张灯结彩,红毡铺地,鼓乐喧天。门前的石阶上更是洒得干干净净,两旁高悬巨灯,照得如同白昼。卢士廉早早便带着府中大小下人立在府外,神情殷切,眼望长街,翘首以盼。连府中下人也都屏息凝神,不敢稍有怠慢。
须臾间,只听得得马蹄声渐近,那匹高头大马终于来到府前。还未等马上少年翻身下马,已有一名机灵的下人快步扑上前去,毫不犹豫地伏身在地,躬背作弓,俯身充当肉垫。少年神情漠然,似乎对此已是习以为常,毫不迟疑地抬脚,踏在那下人的脊背上,姿态随意,稳稳落在地上。那下人被踩得面色涨红,却依旧伏地不动,仿佛将此视为荣耀。
这一幕才落,卢士廉已快步上前,身后随从下人尽数俯身施礼。卢士廉更是弯腰作揖,双手抱拳,口中带着抑不住的激动与笑意:“见过童少爷!我的儿,你可算是回来了!”
少年闻言,连忙伸手将他搀起,一边笑着替他拂去衣襟上的尘土,一边亲昵地唤道:“爹,折煞孩儿了。我娘呢?”
卢士廉眼眶顿时一热,老泪滚落,伸手拭去腮边的泪水,声音却忍不住哽咽:“我儿如今已长大成人,更是童贯童中书的义子干儿,身份自与往日不同。为父又怎敢怠慢?你娘早已在内堂等候,盼你多时,快随为父进府罢。”
说着,他小心翼翼地挽住少年之臂,仿佛生怕怠慢。此时的卢朗,不再只是卢府之子,而是童贯最宠爱的义子,汴京上下皆称的“童太岁”。卢士廉心中明白,无论何时何地,总归是尊卑有别,自己在儿子面前也必须要谨慎三分。
话未说完,他已悄然回头,朝身旁管家递了一个眼色。那管家心领神会,立刻从袖中摸出两个鼓鼓囊囊的蒲包,厚重沉实,双手奉上,塞到随行的两名小太监手中,嘴里笑语殷勤:“二位公公辛苦一路相随,这些许薄礼,不成敬意。进了卢府,便是自家,请随小人入内,先喝一杯热酒,暖暖身子,解解乏气。”两名小太监对视一眼,嘴角忍不住露出笑意,旋即将蒲包收入怀中,态度也随之和缓几分。
鼓乐声再起,街道两侧灯火辉煌。卢士廉亲自引着童朗缓步而入,府门大开,宾客随从蜂拥。红毡之上,人影幢幢,映得这一场景更显威势。
卢府的客厅之中,早已经丰丰盛盛地摆下了一桌酒宴,当真是猴头燕窝鲨鱼翅,陆地牛羊海底鲜,各种时令的瓜果蔬菜堆叠如山,连同各色精美菜肴源源不断,宛若流水一般接连送了上来。厅内香气四溢,酒气氤氲,灯火辉映,彩缎铺陈,显得堂皇气派。更有歌伎在侧屏候立,吹笙击鼓,轻声奏乐,更衬得此宴隆重非常。
此时门口站着一位衣饰华贵的老妇人,正是卢士廉之妻。她自清晨便心急如焚,早早候在门口,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院外,盼得脖颈都要伸长。直至卢士廉陪同童朗入厅,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疾步上前,一把将童朗揽入怀中,放声哭喊:“我的心呀!我的肉呀!”泪水滚滚而下,几乎止不住,哭声中满是酸楚与喜悦。
童朗自见慈母,心头亦是百感交集。母子二人抱作一团,泪语滔滔,诉不尽离别之苦。卢夫人一面拭泪,一面上下细细打量儿子,口中不住念叨:“我的儿壮矣!我的儿瘦矣!我的儿出息矣!我的儿成才矣!”反复四句,泪中带笑,喜极而泣,满心皆是慰藉与骄傲。
卢士廉立在一旁,同样眼眶泛红,不住抬手拭泪,却并未开口打断,只是默默注视,心中百味杂陈。待得母子情绪稍缓,三人方才入座。卢士廉亲手将首席让与童朗,态度恭敬,几近谦卑。童朗本是连声推辞,再三不肯,但在母亲柔声劝慰之下,终究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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